黃沙滾滾。
望不到邊境的地平線將世界分割成了兩種顏色。上麵是烏雲漫天的灰,凝重的透不過氣來;下麵是沙塵漫天的黃,帶著極強的壓迫感翻滾著向他們靠近。
老李咬牙:“徐善卿你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烏鴉嘴是不是說的就是你?”
徐善卿雖然也很擔心此刻的處境,但他也不滿老李的話:“上高中了嗎?學政治了嗎?彆拿你那一套唯心主義的觀點套在我這個積極的馬克思主義者頭上。”
老李:“……?”
啥玩意?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攝像頭,無言以對。
【救命!要被這倆人笑死了,太可樂了,你倆去說相聲吧!】
【唯心主義哈哈哈哈哈哈徐善卿真有你的】
此時他們正被困在一整片雅丹地貌裡。風蝕土墩的高度太高,接近三層樓房的高度,完全遮擋了前方的路,不知是在向何方向駛進。
唐星銳他們本想繞過去,但是這片風蝕地貌遠比想象中更加廣闊,繞著它轉了好久都沒摸到邊際,再這樣下去車子的油就不夠支撐他們達到終點,最終他們還是決定拚一把,進去試試運氣。
誰知他們的幸運值好像被點成了e,剛到了中間就發現天陰了上來。
現在,他們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生生卡在了裡麵。
“……禍不單行。”唐星銳嘟囔了一聲。
他放緩了越野行進的速度,問副駕駛上的戴子灝:“我們現在怎麼辦?”
戴子灝往周圍看了一下。
入目皆是一片黃沙,荒涼的沒有絲毫生機。
“找個沙土墩把車停下。”
唐星銳依言照做,將車停在了一處風蝕土墩的下麵。
戴子灝:“橫著停,靠緊後麵。”
“嗯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唐星銳還是將車屁股緊靠在了沙土墩的下麵,橫向停靠。戴子灝通過時斷時續的對講機告訴老李,讓他們車尾緊靠著這輛車的車頭停靠。
唐星銳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想將兩輛車當成他們的避風港。
風是東南來向,而不巧的是整個雅丹地貌都是東南——西北方向,不但沒有絲毫擋風的效果,還會通過狹管效應加大風速。
而此時兩輛車,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遮擋物。
剛剛將車停靠好,那邊的狂風裹挾著黃沙就往這邊卷席了過來,轉瞬間他們的能見度就低到了十米的距離。
戴子灝用手裡的棉麻圍巾圍了一圈在口鼻處,開門跳下了車。
唐星銳有樣學樣,也跟著下了車。
“往後麵走?”他大聲地問對方,生怕戴子灝聽不見。誰知自己剛說完,哪怕是用圍巾捂住了口鼻處還是灌了一大口沙子進去,他趕忙“呸呸”兩聲,苦著臉將沙子吐出來,卻是再也不敢說話了。
戴子灝不是習慣喊著說話的人,本想回答對方,但最後還是一語未發,隻是抬手按了按唐星銳的肩,指了個方向示意他過去。
眼前一片昏黃,唐星銳都不敢將眼睛完全睜開,這時候就體現出睫毛長的好處了,起碼能擋擋沙土。他自娛自樂的想著,微眯著眼往戴子灝指的方向看。
其實什麼都看不到。
見對方一直沒反應,戴子灝猜想他應該是沒看到剛才的東西,於是搖頭沒有再說些什麼,而是一步一步的往車後方走去。
唐星銳連忙跟上,老李和徐善卿綴在後麵。
【雖然這種時候說這句話很不合時宜,但是他們真的很信任戴子灝,連質疑都沒有就跟上了】
【他們沒有疑問我倒是有不少,所以他們為什麼要下車?好好在車上呆著不更能擋沙塵?】
【汽車掉水裡你是躲車裡不出來還是趕緊逃出來?其實是一個道理,風沙大到一定程度是能將車輛淹沒在黃沙當中的,隻要這種事情發生了,車門就很難再打開了。車內的氧氣又有多少?最後不外是落得個缺氧而死的下場。】
【但是唐星銳力氣不是很大嗎?讓他來打開不就好了】
【誰敢賭?你來賭嗎?拿著四條人命?就算他能打開,你又能確保在沙塵暴結束之前車內氧氣沒耗光?】
人類麵對危險的時候會本能的選擇逃避,卻忘了有時候無所作為才是最大的危險。
對方不再說話。
戴子灝走得很慢,摸索著車的外壁一步步走著。
此時視力受阻,唯一能信任的就是手底下真實堅硬的觸感。
唐星銳現在已經不敢抬頭了,他的發絲全部被吹得亂舞,不少糊在了臉上遮擋了視線,就算是這樣他也沒辦法身上將臉上的頭發拂下來,他現在全部的精力和全身的力氣都用來對抗這一次的沙塵。
每次將腳踏入沙地再□□的動作,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次次體力的消耗。唐星銳隻能用一點點的視野看到自己眼前的黑色馬丁靴。
也不知道戴子灝剛剛是讓他看什麼。
他想著,伸手拽了拽已經要被黃沙吞噬的人影。比起觸摸著冰冷的鐵皮前進,他似乎更喜歡踏著對方的腳印。
哪怕這種鬼天氣下,深不可見的腳印也能瞬間被黃沙淹沒。
戴子灝明白了他的意思,將腳步得更慢了一些。
鏡頭已經完全被黃沙糊住了,能見度直線下降。這裡仿佛不再是他們所熟悉的大陸,更不是無數自由的靈魂一輩子的向往。
這裡,完全就像是個異世界。
狂風刺穿著耳膜,巨大的呼嘯聲讓人聽到麻木。翻騰的黃雲背後像是有著怪獸,在張著血盆大口暗暗蟄伏,眼神嘲弄的看著這群但敢挑戰自然的渺小人類。
在晝猶昏。
唐星銳腦子放空,腦海中隻剩下了空洞麻木的數數聲。
一步、兩步、三步……
腦海裡的數打亂了又重組,明明隻是兩輛車加起來的長度,唐星銳卻覺得他們走了很長很長的路。在不知多少步之後,戴子灝終於停了下來。
唐星銳的手觸摸到了一片粗糙的沙礫。
車的背麵風明顯小了很多,但依舊有黃沙飛舞,最可怕的是有風將車頂上落下的黃沙兜頭吹下,劈頭蓋臉的砸在你身上。
唐星銳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這樣灌了滿脖子的沙土,他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將自己跟用力的蜷縮起來。
耳朵好像暫時失聰了,除了風嘯聲再也聽不到彆的聲音。那點聲音好像在時間漫長的折磨下經過了某種特殊的處理,變得綿長又尖銳,粗獷而低沉。
唐星銳突然有了點困意,他想起來自己昨晚上跟戴子灝聊到了很晚,他不認識藍色星紀元的群星,不懂那些傳說裡的牛郎織女,戴子灝就用他素來冷淡的聲音,平靜又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給唐星銳講解。
氣氛太過於靜謐了,唐星銳忍不住在戴子灝的講解下困意漸生,最後竟是睡了過去,又被對方搖醒,讓他進帳篷裡睡不然會失溫。
怎麼會突然想到了這個?唐星銳心想,但他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轉到了戴子灝身上。
兩人挨得近,但風沙不小。可唐星銳卻覺得自己在某一瞬間看清楚了對方的臉龐,連隨著呼吸抖動的睫毛都一清二楚。唐星銳不知道一個男生為什麼有那麼長的眼睫毛,好像比自己的還要長一些,他心底暗自比較。
沒辦法,注重外表又追求美麗是omega的天性,縱使唐星銳在漸漸忘卻這個身份,但他仍不可避免的……
成為了一個顏狗。
然後,在唐星銳的注視下,那纖長卷翹的睫毛輕顫,露出了下麵琥珀色的瞳孔,眼睛眨了眨,正帶著些微疑惑的看向自己。
唐星銳下意識的對著那雙眼睛的主人笑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的下半張臉都被遮住了,對方看不到自己的笑容,於是小小的喪氣了一下,但緊接著用右手比了個愛心,在戴子灝眼前明目張膽的晃了晃。
戴子灝沉默了一會,然後伸手將唐星銳探出來的腦袋重新摁了回去。
有網友視力超群,模模糊糊中看到這這一幕,差點沒把頭笑掉。
【灝哥:行了知道了,你趕緊老實呆著吧彆作妖】
【2333,其實我猜測戴子灝根本就不懂那個手勢是什麼,所以糖糖你彆要趕緊加把勁啊,快點把對象搞到手!】
【你們已經開始嗑了嗎??不行帶我一個!上哪裡找物料?】
【為什麼不嗑?他倆人真的太甜了!上次在秦嶺的時候小灝要給糖糖試溫度卻被對方一把抓住手的時候我就開始磕了!還有後麵小灝帶著糖糖跳水,糖糖出來維護他支持他baba】
對方一說就是一長串,話之多,一個屏幕裝不下,直讓眾多網友看得咋舌。
所以,cp粉永遠都是最好養活的存在,他們總能從各種清奇的角度給你扣糖,然後像永動機一樣瘋狂產糧。
反正屏幕上一片模糊,可憐的四人小組在蹲在角落裡避風沙也沒什麼可看的,網友們就開始刷起了彈幕,也成功被彈幕安利到了這一對cp,屁顛屁顛的自己去挖糧了。
而當他們看到僅有寥寥數人的cp超話和少得可憐的同人產出時,陷入了無言的沉默。而將他們誘騙過來的網友,正揮著小手絹在超話裡羞答答的歡迎他們。
新晉cp粉眼前一黑,接著又一咬牙,決定擼袖子自己上!
沒有糧,就創造糧!
所以說啊,cp粉永遠是最好養活的存在,因為他們中永遠不缺永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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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沙暴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停下了它肆虐的腳步,自然界露出了一點稍顯寬容的麵貌,放過了在沙漠中求生的旅行者。
唐星銳用手使勁的扒拉了幾下。在空中胡亂揮舞的手被一把拉住,然後一股熟悉的力道將他往上拽。
他借助著這股力量成功從沙堆裡掙了出來。
“呸,呸呸!”唐星銳張嘴,將嘴裡的沙子全吐了出來,眉頭皺的死緊。
他感覺自己身體沉重了不少——沙子增加的分量。為此他站在原地跳了好幾下,抖出不少沙子,嘩啦啦掉了一地。
隨後他跟戴子灝分彆一人一個,,將還在沙堆裡掙紮的老李和徐善卿一起拉了出來。
老李被唐星銳提溜起來之後被沒有馬上坐起來,而是順勢翻了個身仰躺在了地麵上,看著一碧如洗的、好想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天空,動了動嘴。
“奶奶的,差點憋死在裡麵……”
徐善卿腳軟,對著戴子灝道了聲謝之後就癱坐在地上,一時也不顧自己的形象了,他深深的喘了口氣,隨即被口鼻中殘留的沙土嗆得一陣咳嗽。
“我真的……有一瞬間以為這該死的沙暴不會停下來了。”他苦笑著,邊咳嗽邊說道。
整整一個小時。
在沒有手機又沒有任何娛樂工具的時候你都會覺得一個小時無比的漫長,更何況處在絕境中的他們四人,這一個小時簡直是度秒如年。
徐善卿攤開了自己的手掌,右手手心已經被指甲掐的血肉模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要把車推出來。”戴子灝皺眉看著陷入了沙地的車。
用它們當避風港是無奈之下做的決定,而此時的麻煩就顯了出來。
沙堆已經將一半的車門掩蓋,緊靠著沙土墩的汽車沒有著力點,更難以從沙地中出來。
“讓它出來啊……”徐善卿說著說著,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到了一旁的唐星銳。
正在嫌惡的抓著一角圍巾使勁抖沙子的唐星銳感受到了幾道灼熱的視線,疑惑的回頭,跟三雙暗含深意的眼神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