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會不會太突然了?”唐星銳小心翼翼的問道。
戴子灝有些疑惑:“嗯?”
這有什麼好突然的嗎?
“如果你不習慣兩人一起睡,我可以……”他想說自己可以隔一會去看看唐星銳的情況,畢竟高反再加上感冒,睡覺的時候可不是鬨著玩的。
“習慣習慣習慣!”唐星銳趕緊滿口應下。
雖然早就沒了在秦嶺時的恐懼感,但唐星銳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更靠近戴子灝一點,在他身邊總是能獲得最大的安全感。
“我睡相很好的!”唐星銳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擠到你。”
一個人的帳篷硬是塞進去兩個人難免有些擁擠,他們倆的睡袋緊緊挨著才能一起進去。
老李本來是想去泡溫泉,但是看著唐星銳慘白的臉最終還是沒去,跟徐善卿一起在這裡看著他。
老李硬是在兩人之後又擠進了一個腦袋,將本就不大的空間愣是給占滿了。
“唐星銳,你還好嗎?”他有些擔憂的問道。
本來看著唐星銳一下車就往外衝的架勢以為人是好了大半,沒成想下一秒就萎了下去,蔫蔫的掛在戴子灝身上。
他尋思戴子灝也不吸米青啊,怎麼人瞬間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好得很,暫時死不了。”唐星銳吸了一口氧。
剛剛的興奮感過去之後,就是滿身的疲倦,身體從頭到尾就沒有不疼的,就連呼吸都開始喘,心臟在胸腔裡跳動的聲音自己都能聽見。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老李自從秦嶺回來之後就很是忌諱“死”這個字,他自詡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更加恐懼死亡的感受,也不願旁人講這個掛在嘴邊上。
唐星銳哭笑不得:“老李,我都成年多久了啊?”
怎麼都用不上“童言無忌”四個字了。
“小屁孩就彆說那麼多話,好好養著吧。”
【上一秒還是唐哥下一秒就成了小屁孩,老李啊老李,嘖嘖嘖】
【唐星銳真的沒問題嗎?他看他嘴唇都發白,需不需要趕緊叫醫療隊?】
戴子灝此時跪坐在一旁,用手扶著唐星銳,讓他靠著吸氧。見唐星銳實在是沒精神,老李也不打擾他了,出了帳篷跟徐善卿去找食物了。
“感覺怎麼樣?”戴子灝將便攜式氧氣瓶放在他的口鼻處,慢慢的按著給他供氧。
唐星銳腦子一直在響,其實聽不太清楚戴子灝在說些什麼,辨認了他的嘴型一會才反應過來。
“難受……有點像低血糖。”他低低的喘著氣說,隻是這比低血糖更不舒服一些罷了。
“撐得住嗎?撐不住讓節目組幫忙。”戴子灝說完就去找衛星電話。
“彆,”唐星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攔住他,“還不到那個地步,我還可以,估計睡一覺就好了。”
他不行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四個人的失敗。
戴子灝看了他好一會,似乎在確定他的情況。唐星銳無比真摯的回望他,眨了眨自己因為疼痛泛起水光的眸子。
“撐不住趕緊說,”戴子灝放下了手裡的衛星電話,他讓唐星銳躺平一些,自己坐在了他身後。
“你乾嘛呀?”
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戴子灝的下巴,他薄唇抿得很緊,下頜線稍稍繃起,雖然從那雙眼睛裡看不出情緒的深淺,但看到他的表情,唐星銳覺得他在為自己擔憂。
戴子灝將修長的手指放到了唐星銳腦袋上,他手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隻是水泡處新長出來的皮膚還有些發白。
“按摩,”他固定住了唐星銳的腦袋,“不要動。”
“哦。”唐星銳想按摩就按摩,按他腦袋做什麼,自己又不會動,但下一秒他就後悔了。
“疼!”
唐星銳身子猛地一掙,想要擺脫戴子灝的手。
戴子灝顯然沒想到他這般不受力,差點讓他掙脫開去。他手撐著地麵穩定住身子以至於自己不會被唐星銳掀翻,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怎麼了怎麼了?裡麵叫什麼??】
【完了我已經自動變色了】
他們忘了將設備拿過來,將它放在了外麵的空地上,網友們一邊吐槽一邊數著草下神,就聽到了帳篷裡唐星銳帶著哭音在喊痛。
唐星銳現在很虛弱,剛才那一掙就耗光了他的力氣,現在伏在地麵上喘息,手緊緊的攥著戴子灝放在他肩上的手腕。
“我們彆按摩了好不好?真的好疼啊。”唐星銳哭唧唧的看著他,眼睛眨啊眨的,試圖萌混過關。他是真的不受力。
“那我輕點。”
言下之意就是還是要按。
唐星銳拽著他的衣袖不讓人將手抽出來,戴子灝低頭,有些無奈的看著他。
“按摩一下穴位,好的會快一點。”
“我不按也能好,真的。”唐星銳不想再嘗試,戴子灝的手勁是真的大。
戴子灝沉吟了一會,然後伸手去夠不遠處的衛星電話,唐星銳見狀趕緊攔住。
“按按按!”他哪能讓戴子灝摸到電話,將人的手腕攥緊了不敢鬆。
戴子灝抽了抽手,沒抽動,唐星銳聽見他好像歎了口氣:“放手,不打了。”
唐星銳半信半疑的將手鬆開,看到戴子灝的手腕都被自己攥紅了,有些內疚,但對方並不在意,將手重新放在了他的百彙穴上。
唐星銳嚇得趕忙閉上了眼,但隨即又睜開了。
“疼嗎?”戴子灝放輕了動作。
“有一點點……”感覺到力道又放柔了些,他哼哼唧唧的讓對方再小一點,“還是疼。”
“不能再輕了,再輕就沒效果了。”戴子灝十分冷酷的拒絕了他的意見。
唐星銳聞言從鼻子裡懶懶的“嗯”了一聲,半是撒嬌半是不甘:“灝灝,再輕一點,就一點嘛。”
戴子灝的手很明顯的停頓了一下。
“彆叫我……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什麼名字?灝灝?不好聽嗎?”唐星銳問道,聲音有些含糊,他在對方的力道下漸漸的又有了困意。
戴子灝皺眉:“很奇怪。”
“哪裡奇怪啊灝灝,我覺得很可愛啊……”他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睡一會啊灝灝,你一會記得叫醒我。”唐星銳說著閉眼假寐去了。
戴子灝:“……”
他或許不該說這個話題,唐星銳不但沒有如他所願的不叫這個名字,反而更加的得寸進尺。
他又幫唐星銳按了一會穴位,除了百彙穴還有合穀穴和內關穴,見他睡得熟了,就慢慢的停下動作,最後走了出去,將帳篷拉上,撿起了地上的設備。
【嗚嗚嗚嗚感天動地!灝哥你終於想起我們了!】
【糖糖怎麼樣呀,有沒有事?好擔心的說】
戴子灝看不到彈幕,但能想到他們應該是在擔心唐星銳,就將鏡頭轉了一點,讓他們看了下拉上的帳篷。
“睡了。”他淡淡的說道,隨即打坐一般,在帳篷前坐定了不動,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的背後是小小的橘紅色帳篷,更遠一點是暗沉的雪山和天幕,夜風不甚溫柔的卷起他的發絲,灌進衣袖獵獵作響,但沒有驚動他分毫。
【每次看到戴子灝就感覺心都平靜下來了,現在這種感覺更強了】
【不知道老李和徐善卿什麼時候回來,戴子灝在這守著不能動,也沒法生火,這時候高原上的溫度應該不低,怪冷的】
彈幕少了起來,更多的網友隨著他的動作停了下來,安靜的欣賞著傍晚的雪山。
又過了一會,徐善卿和老李總算是回來了,他們拿回來一些乾草和野果,還有黃蘑菇。
“差點就找不到回來的路。”老李悻悻的說道,將乾草放到了地上,“本來沒看到植物,天又黑了,想著先回來,哪成想轉頭又走了幾步就看到一叢果子。灝哥你看看,這些能吃不?”
戴子灝拿過來看了一眼,天黑,其實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能辨認出大概的樣貌。
他點了點頭:“能吃。”
徐善卿將乾草分成了兩堆,指著其中的一堆對戴子灝說:“你讓我幫忙找的這種。”
他所指的那一堆明顯莖要更長,有韌勁,是難得的纖維植物。
老李:“你要這些乾啥?”
“做投石器。”戴子灝將火生著,把植物的根莖搓成長條,絞緊,然後一根根編了起來。徐善卿在那邊往火上架糌粑和肉乾,果子被用布包住,放在了一旁。
唐星銳其實沒有睡著,他身上不舒服,頭也痛著,怎麼都不可能安穩睡去,隻是閉眼休息會,偶爾覺得身體不適了,便將放在一邊的氧氣瓶拿過來吸一口。
在模模糊糊中聽到外麵傳來老李的大嗓門之後,他坐了起來,恰好這時戴子灝掀開簾子進來,見他醒了,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了一旁。唐星銳看了眼,是糌粑加上兩塊肉乾,還有幾枚洗淨的果子。
這飯量喂不飽一個成年人,更彆說還是處在高原中消耗熱量極快的成年人。他們的食物是真的開始捉襟見肘了。
但唐星銳隻看了眼就收回了視線:“不想吃,沒胃口。”
戴子灝將食物往他那邊推了推:“吃一些,明天還要趕路。”
唐星銳真的沒胃口,但又不想讓彆人繼續為自己擔心,於是忍著不適拿起了果子,吃了幾口。
果子是用冰川水洗過的,帶著點涼意,像是冰鎮過一樣,咬起來酸酸甜甜,勉強算是壓製住了胃裡翻湧的惡心感。
看到糌粑和肉乾,唐星銳實在是提不起興趣,抱怨了一句“我每天不是糌粑配肉乾,就是餅乾配肉乾”之後,掰了一點糌粑塞進了嘴裡。這一口下去之後他的胃翻騰的厲害了,唐星銳趕緊捂住嘴,說什麼都不再吃第二口了。
戴子灝也沒有勉強,隻是看他比較能接受那幾顆果子,於是出了帳篷過一會又進來,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好幾顆。他把那些重新摞到了唐星銳麵前,看著他。
“不吃了,一會兒再吃。”唐星銳擺了擺手,重新躺了下來,平複著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戴子灝沒說什麼,打開帳篷想重新出去,卻被唐星銳叫住了。
他帶著點沙啞的嗓音問他:“你現在不睡覺嗎?”
“食物不夠了,我做個陷阱明天捕獵。”
唐星銳“哦”了一聲,他現在反應有些遲鈍,過了一會才慢吞吞的說:“能在這裡做嗎?”
戴子灝遲疑了一會,唐星銳躺著,歪了歪腦袋,看著在帳篷口處的戴子灝。火堆在身後照亮了一點黑暗,因為背光,他的身影隻能被隱約勾勒出一個輪廓,麵容半隱半現,看不真切。
“要是麻煩……就算了。”
戴子灝出去了。
徐善卿見他出來,彎腰去拿地上的東西,趕緊攔住了他。
“子灝,我這裡也有不少果子,你拿點。你把你的全給小唐了你吃什麼?”他說著要把果子遞給戴子灝。老李也要給他
戴子灝沒接,隻是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你這樣維生素都補充不到,會出大問題的。”徐善卿有些急了。
“我沒事,你們吃就行。”戴子灝拿著做到一半的東西又重新走了回去。
就在唐星銳打了個哈欠揉著眼角泣出來的淚水時,他看到戴子灝又走了回來,在門口坐下了。
“這樣不冷嗎?”戴子灝問道。
因為那裡坐著人,所以帳篷沒辦法拉上,有風吹了進來。
“不冷。”唐星銳搖了搖頭,他隻是一個人呆著太孤單了,下意識的想找人陪著。戴子灝不答應當然不要緊,但他要是答應了,唐星銳心底還是十分歡喜的。
他輕聲說道:“你做就是了,我不吵你。”
隨即他換了個姿勢,將身子斜著躺過來,這樣就能看到一旁的戴子灝。
雖然戴子灝問他冷不冷,但他依舊伸手將簾子拉了上來。
雖然火光明明滅滅看不真切,但他並不需要借助光源,這種小型投石器和乾燥架他隻憑手感就可以做出來。
“這是什麼?”唐星銳看了一會,看得眼睛疼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戴子灝:“小型投石器。”
唐星銳點了點頭。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唐星銳看著看著忍不住又打了好幾個哈欠,眼角都是紅的,眼淚從眼裡流了出來,他懶得伸手去擦,隻是在枕頭上蹭了蹭,將臉頰蹭的紅了一片。
這裡太安靜了,唐星銳重新閉上了眼睛,他精力不濟,總是半夢半醒的。
不知過了多久,老李在外麵喊了一聲:“流星!”
唐星銳瞬間被驚醒了,他眨著還尤帶困意的睡眼,惺忪的看向依舊在做著手中工作的戴子灝。隻不過現在他換了一種編法,唐星銳仔細看了看,看不真切,隻覺得好像是個三角形的東西。
“老李好像說有流星。”他輕聲說道。
戴子灝聞言往外看了一眼。
確實有。
起先是零散的幾顆流星,悄無聲息的劃過天際,像是在深藍色油畫上刮上了一道銀亮的線條,帶著璀璨的光華,向地平線墜落。
接著越來越多的流星出現在頭頂,閃亮的星子都成為了陪襯,黯然失色。
“是流星雨。”
沒想到今晚會有流星雨。
唐星銳發絲淩亂,他被睡袋捂的臉有些紅:“我想看。”
戴子灝於是將簾子拉了起來。
唐星銳換了個姿勢,最後遺憾地搖搖頭:“看不到。”
他不能出去,現在出去無異於加重他的病情,光是從帳篷外吹進來的冷風就夠他受的,好不容易捂暖了一點的身體又開始冰涼。
“我出不去。”他有點遺憾,跟戴子灝對視上,“你告訴過我,隻有流星才能許願,但我看不到,好可惜。”
他說:“你能幫我看看,許個願嗎?”
戴子灝沒有聽過這種請求,愣了一下:“願望是要自己許。”
而且他從來不信這個。
“沒關係,你就當我是你就好了呀。如果真的有神明,他一定會原諒一個因為生病沒法去許願的子民。”唐星銳喃喃說道。
“……好,你要許什麼願?”
“你怎麼還真答應啊,”唐星銳笑了,在戴子灝“你是你讓我答應”的眼神中,抿嘴笑了,“就許,希望唐星銳、戴子灝、徐善卿和李浩浩一生順遂,平安喜樂吧。對了,唐星銳的名字要讀兩遍。”
一個是我,一個是他。
唐星銳想,他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戴子灝沒問為什麼要讀兩遍,隻是放下簾子出去了。
外麵的夜景一下子就看不到了,篝火也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光點,照在帳篷上,扭曲成了一團。唐星銳看著放下的簾子,往被窩鑽了鑽。
“戴子灝,你都不懂拒絕人的誒……”他將紮到眼睛的頭發順到了耳後,嘟囔了一聲,閉上了眼。
後麵戴子灝又進來了,但唐星銳已經睜不開眼了,隻是顫了顫睫毛想醒過來,最後卻還是沉沉的睡了過去。後半夜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邊躺了個人,兩個人挨得很近,這讓他更暖和了一點。
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旁邊軟乎乎的東西,溫度有點低,他打了個寒顫但沒有鬆手,隻是勒得更緊了,挨挨蹭蹭的往那邊擠,像抱著一個大型玩偶。
戴子灝這邊已經沒空了,後背都幾乎貼上了帳篷邊,但是唐星銳還在往這邊擠,並且把自己抱的死緊。
戴子灝因為身邊有人不習慣,睡不深,想著晚上可以定時起來看看唐星銳的情況,免得更加糟糕,所以才讓他跟自己睡在一起。
但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大概率是一晚上都睡不了覺了。
他想起了白天的時候,唐星銳信誓旦旦拍著胸脯說的“自己睡相超好”,覺得唐星銳嘴裡的話果然十之八九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