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什麼時候,他倒是沒說。
雖然覺得一個大男人網名起得這麼娘氣有些怪,但何飛想到了唐星銳那張臉,竟然覺得還挺貼合。
他滿足的揉著肚子打了個飽嗝,將唐星銳想知道的事情說給他聽。
經過文字形式加工整理的東西要更加全麵清晰,何飛打字就像是他洗牌一樣,飛快無比。
唐星銳看著他發過來的一條條消息,臉色難看。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戴子灝這人我是早就聽說過了,性子挺冷,獨來獨往的也沒見有個兄弟。他之前名聲不好,因為有個同鄉的認識他,說他是個白眼狼,冷血,自己親人去世的時候都不帶傷心的還在葬禮上問人家什麼時候還錢。我當時就想,確實不是個玩意,要我是他家親戚得當場被氣得腦血栓,也就不願意搭理他。當然了,那是之前。】
【糖糖:我知道了[黃豆微笑臉]。你知道他為什麼在葬禮上說那句話嗎?】
何飛看那個笑臉心底有些奇怪,總覺得這笑容陰陽怪氣的,但不經常衝浪的他甩甩頭把這個念頭甩了出去。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不知道,他這人有事就愛憋在心裡,誰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我後來一次任務就接觸到了他,人還挺好的,在任務中還幫了我,後來我就跟他熟悉了,隻是這人是真的啞巴,一天都不帶出個聲的,之後我就被調去了彆的連,跟他聯係也少了。誒不過說實話,感覺他現在話多了不少,真是可歌可泣。】
唐星銳本來是來聽戴子灝跟孫明達的矛盾的,結果何飛嘰裡呱啦說了一堆廢話。但是唐星銳沒有打斷,反而將他發過來的話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咬著下唇,特彆心疼。
戴子灝現在也稱不上話多,就這樣都讓何飛直呼醫學奇跡,可想而知之前該多沉默寡言。
活在世上,卻像角落裡的一個影子。
後來何飛因為一次任務又被調了回來,彼時戴子灝已經成為了作戰指揮官,還是最年輕的一個,前途無可限量。但是這個位置不好坐,燙屁股,戴子灝又為人冷漠,不善言辭,喜歡他的找不出幾個,討厭他的可大把都在。後來他被調去參加一次緊急任務,孫明達本來也在參與任務的人員列表中,但因為前一天因為口角之爭與人打架鬥毆被關了禁閉,沒去成。
而讓孫明達為此不惜關禁閉都要去打架的那個人卻去了,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現在想想那他媽就不是個任務!就是個陷阱!因為軍情泄露任務失敗了,本來就受了傷,又聯係不到救援,一個個都被熬死了……你看到過戴子灝胳膊上的那些疤吧,那是為了救愈白,就是孫明達那朋友,拿刀自己割的。媽的那傷口是真深,我一鐵血錚錚的大老爺們都不敢對自己下這個手,最深的那一道差點把自己整個手掌切下來,我在醫院見到他的時候都駭住了。】
說到這裡何飛已經有點顛三倒四了,可見當時的情況對他衝擊很大。
唐星銳攥緊了手機,指尖用力到發白。
他隻看到了戴子灝右手手腕上的三四條疤痕,已經足夠駭人。還有那些隱藏在衣袖裡看不到的呢?又有多少道?又該多麼可怕?
戴子灝他……就不疼嗎?
他就不能對自己好點嗎?!
唐星銳心底陡然出現一股怒火,對那個莫名其妙的任務,對愈白,對孫明達,甚至對自己,可唯獨沒有對戴子灝的。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這事戴子灝沒跟我說過,我說過了他很能藏事,我是從當年的檔案袋上看到的,又自己琢磨了好多年,現在也就是美都想明白了。當時愈白是快死了,他們找不到水,沒有食物,戴子灝就給他喂血維持生命。他娘的自己都快死了還管隊友?平時他隊友對他好了嗎?不過愈白最後也沒活下去,他放多了血自己也沒有意識了。老天開眼,最後來了救援。】
但老天又沒有眼,一整個小隊就活了他一個。
【糖糖:……節哀。】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沒什麼好節不節哀的,我就是……唉】
兩人之間沉默了下來,何飛平複了一下情緒才繼續打字,隻是速度要慢下了不少。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孫明達估計就是那時候恨上他的,他之前特尊重戴子灝,跟現在一些小女孩追星似的崇拜,都當成神了。但也不能說恨吧,反正就挺奇怪的挺複雜的,人也有點瘋。我聽說戴子灝住院了,趕緊過去看。他身上不少傷,跟從血水裡撈出來似的,已經看不出人形了,能活下來都算是命大。右手本就受了傷又被割成那樣,算是廢了。眼看著自己一個個同伴死在眼前卻無能為力,他心理也出現了問題,我忘了那個具體叫什麼名字了,挺長的不好記。反正就是那段時間人挺沉默的,醫生也說他以後受不了相同的刺激了。】
後來戴子灝傷口恢複好了,但沒辦法再繼續服役,隻好選擇退役,據何飛說人也不知道去哪了,他也是最近幾年才聯係上戴子灝的。
而在這之前,戴子灝的行蹤,包括他的住址、電話之類的,何飛都一概不知。他都不知道,估計更沒有人會知道了。
等會!
唐星銳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徐善卿的叔叔,徐山青。
他曾經表露過,自己是認識戴子灝的,而且當時跟自己通電話的時候,戴子灝就在身邊。
或許,徐山青知道些什麼。唐星銳覺得從徐善卿方麵著手,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這樣……會不會有些太過了?
一步步的探求著戴子灝背後的故事,卻對他本人三緘其口,讓其毫不知情。
唐星銳猶豫了。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唐星銳,我跟你說這些不是因為那些雜七雜八的理由,我是看出了他真的把你當朋友,你人不錯,做飯也好吃。他之後要是還參加這個比賽,你就多照顧一下他。】
說完自己都笑了,唐星銳看上去哪裡會是能照顧人的?要不是身高擺在那,自己都像是個未成年。剛想說算了算了,那邊就發來了一條信息。
【糖糖:我會的。】
何飛看著那簡單的三個字,沉默半晌牽唇笑了笑:“媽的。”
他低頭鄭重的打下了幾個字。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記住你說的。記不住也沒事,反正我記住了。】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對了,你什麼時候再下廚?彆糊弄我,我該說的可都說了!】
唐星銳看著這條消息,本來沉到穀底的心情有了點好轉,眉頭不再皺的那麼緊了。
【糖糖:那等我哪天休息,再做一次。聽阿灝說你是東北人,我趁著這個時間學一下東北菜。】
【我不認你這個不孝子:好嘞![黃豆微笑臉]】
唐星銳:“……”總算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從何飛的話中不難看出,即便是他,對當年的一些具體事情都有些含糊,倒不是來糊弄唐星銳,而是真的自己也不知道,戴子灝又是個一向能不開口就不開口的人,這讓何飛知道的也不是最全麵的。
臥室門被轉了一下,然後輕輕擰開。
唐星銳第一反應就是摁滅屏幕把手機一扔。隻是這樣就來不及裝睡了。
他坐著跟門外的人大眼瞪小眼。
戴子灝進來,關上門:“不睡了?”
唐星銳看到他進來心跳快了一瞬間,做賊心虛般抱著被子低著頭:“嗯……睡不著了。好像吃撐了,有些不舒服。”
他迅速為自己找好了一個借口。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他逃課的新意就僅限如此了,不是“今天腹瀉實在是去不了了一小時跑了三次廁所”,就是“昨天晚上沒休息好頭太疼了隻能請假”,現在想起來的最佳理由依舊是“身體不舒服”。
戴子灝還沒鬆開門把手,聞言又推開門出去了。
唐星銳舒了一口氣,也沒問他乾什麼去了,隻是趕緊將被子攤開把自己裹了進去。
稍後,他又聽到了推門的聲音,從被子裡探出腦袋往外看。
戴子灝拿著一板藥放到了他的床頭上。
“健胃消食片”幾個大字無比醒目。
唐星銳看了看藥,又看了看戴子灝。
戴子灝也在看他:“沒有彆的了。”
“哦。”唐星銳抓了抓頭發,慢吞吞的從被窩裡爬了出來,扣下了幾粒藥,放在嘴裡慢慢嚼。
“甜的?”他眼睛一亮,又扣下了兩粒。隻是還想吃的時候,手裡的健胃消食片被拿走了。
“不要吃那麼多。”戴子灝看了看手表,“你還有半小時的午休時間。”
唐星銳點了點頭,又鑽進了被窩,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尤其是想到何飛今天給自己發的那些消息,心就像是放在油上煎一樣痛苦。
戴子灝也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手上的書上,他在想一個問題。
從宿舍到底下再加上交談的時間,最多不過兩分鐘,但是唐星銳卻多呆了三分鐘,他剛剛在陽台往下看的時候隻看到了唐星銳在跟何飛說些什麼,何飛的表情並不是太好看。
“戴子灝,”他叫他,打斷了戴子灝的思緒,“我睡不著。”
戴子灝走了過來,附身看著躺在床上的唐星銳,問他:“為什麼睡不著?”
唐星銳從被子底下伸手,趁他不注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將人扯的坐到了床沿上。
戴子灝:“……嗯?”他疑惑的發出了個鼻音。
“我做噩夢了,不想睡,”唐星銳理直氣壯的說,“你想想辦法啊。”
辦法?
戴子灝眼神中有一絲愕然:“什麼辦法?”
“比如……哄我睡覺的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