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睡在地上有很多蟲蟻,唐星銳看到了一隊隊螞蟻正在搬運食物。樹洞內部太過於潮濕,有些地方滑膩膩的摸著一手苔蘚。
唐星銳沒有潔癖,但是也受不了這些,隻好繼續走著。
他想起程橙曾經說過的“是不是戴子灝把你們照顧的太好了”,現在想來確實是。
程橙已經到了要吃老鼠的地步了,他們卻可以吃著戴子灝打來的羊抱怨著什麼時候可以吃到綠色蔬菜。
如果是戴子灝現在在這裡,他會怎麼選擇?唐星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攝像頭,不知道對方是否有在看他。
要是看著他的話,會不會會對他目前的選擇感到失望?覺得他果然是個受不了苦的。
沒有絲毫遮蔽物,空氣非常的潮濕,預計夜間會有雨。唐星銳想,要是對方的話肯定沒有自己這麼多的毛病,他一向不在乎唐星銳所在乎的那些東西。
再遇到下個理想地點的時候,無論是什麼,自己都不能再挑了。唐星銳咬牙想到。
索性老天待他不薄,他在夜間行山路不小心踩空的時候,摸到了一個層層樹葉遮掩的山洞。
他站起身,不顧身上的汙臟,拿著手裡的匕首,慢慢的摸索著靠近那個山洞,小心謹慎,半點不敢踏錯。
將那個能讓他半蹲著探進去的洞仔細的摸索了一遍,並沒有發現野獸生存過的痕跡,除了樹木腐爛的味道之外沒有其他刺鼻的氣味,他鬆下了心神,將匕首反插到了後腰上。
樹洞裡並沒有攝像頭來捕捉此時唐星銳的動態,不過看著代表他的gps定位一直沒動,戴子灝猜想他打算在洞裡過夜。
夜間果然下起了雨,唐星銳磨了半天,最後終於用鑽木取火的方法得到一點火星,他不顧手上磨起的泡,趕緊將白天收集的白樺樹皮扔進了小火堆,考起了火。
隻是夜間下雨了,火堆受濕氣影響暗淡了不少,幾乎沒起什麼作用。本來就夠冷了,夜雨更是雪上加霜。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山洞擋風,倒也過得去。
晚飯時間早就過了,此時中控室裡已經換了一波人,他們為了這些學員的安危必須全程24小時的觀察,不能有絲毫閃失。
但或許是夜間下起了雨的原因,信號有些不好,不少監控視頻出現了雪花點,有幾個夜視都暫時開不了了,鏡頭中黑漆漆的一片。
何飛一看就煩:“媽的老唐賺那麼多錢就不能換些好點的監控器嗎?摳摳嗖嗖的。這一下雨什麼都沒了,萬一出點意外可怎麼辦?”
戴子灝沒看他,隻是說了一句:“叫他全名。”
何飛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戴子灝在跟他說話,將他的話在嘴裡咂摸了一下,暗罵一句操,不就是跟他那個唐星銳一個姓嗎?這還要區分?
不過他今天剛招惹到對方,不能將這吐槽說出口,他惜命。
大家都換了班,就連何飛都會去睡了一覺,隻有戴子灝依舊不動如山的守在這裡,何飛有些看不過去了。
“我在這看著,出不了什麼事,你要不先回去休息?”
戴子灝搖了搖頭。
何飛又說了幾句就不再勸,跟他一起看著監控裡麵的學員。
戴子灝皺了下眉,剛剛唐星銳的視頻裡,是不是草叢動了一下?
隻是監控離得遠,他選的山洞又有層層樹葉遮擋,完全看不清。
戴子灝仔細的看著監控,半晌又收回了視線。
可能真的看錯了,上麵並無異樣。
何飛:“彆風聲鶴唳的,這地方都被圍欄圍起來了,沒什麼大礙,頂多有些小型野獸。”
當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已經有人起身行動了。唐星銳睡的不安慰,夜間被凍醒了太多次,好像昨晚還聽到了奇怪的沙沙聲,隻是靠著小火堆積存的照明,他也沒發現什麼,就又睡了過去。
他幾乎是天一亮就開始行動了。
他搓著手腳慢慢的從洞裡爬了出來,出來之後伸了個大懶腰,對著眼前最近的攝像頭笑著揮手。
“早安啊!”
笑容雖然有生機,但仍誰都能看出來他眼底的青黑,還有略帶蒼白的臉色。
戴子灝一夜未眠,此時看著唐星銳的笑容抿著唇,讓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早餐,吃不吃?”何飛打包帶來了幾個肉包子,還有豆漿油條,他嘴裡此時就塞著一跟油條,說話含糊不清,“好像是換廚師了,我猜是北方人,都已經好久沒吃過除了米線之外的早餐了。”
戴子灝接過了他手上的一份早餐。
何飛順勢在他身邊坐下:“我都一宿沒睡了,困死人了,你都不困?唉,這早餐吃著是好吃,但是總想著唐星銳做的飯,那才叫人間美味!你們下次開小灶能不能喊上我?”
戴子灝淡聲道:“你問他。”
何飛呲牙笑了:“問他乾嘛,你做不了主?”
戴子灝很輕的“嘖”了一聲。
何飛本以為他是對著自己的,還想調侃兩句,才發現他的視線是看向自己身後。何飛轉頭,就看到不少監控出現了雪花,有幾個索性成了一片黑白,閃著呲啦啦的電流,其中就包括有唐星銳的那個。
“糙,這監控沒壞到這個地步吧?誰碰總線路了?”何飛立馬起身打了個電話,在得知是新來的人碰了路線才出現這個情況,何飛簡直額角跳起青筋,剛想罵人,手裡的電話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拿了過去。
“儘快修好。”
對方聽出來了是戴子灝的聲音,哪怕隻是簡單的四個字也帶給他極大的壓力,立馬“啪”的一聲雙腳並攏,聲音洪亮的喊道:“是!”
天才剛亮,太陽都沒出來,林間有霧氣淡淡的飄著,看起來如臨仙境,但是對於此時身身上還沒暖過來的唐星銳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困難。他已經感受到霧氣打在身上,沾濕了衣物。帶了濕氣的衣服緊貼在皮膚上,又黏又冷,不舒服極了。
得趕緊運動起來,讓身體熱起來,不然他的狀況隻會更加糟糕。
唐星銳無比清醒的認清了這個現實。
他想先找些吃的,順便看看有沒有旗幟能再拔幾個,就聽到了耳邊又傳來了沙沙聲,跟昨晚聽到的幾乎一樣,隻是加上了口水吞咽的聲音。
這不是幻覺。
他身體頓在了原地,僵硬的轉過了身。
同時,中控室的監控修好了,何飛又在罵老唐摳搜,轉身就倒吸一口涼氣。
“戴子灝!”他喊了一聲。
同時,戴子灝也看到了唐星銳所處的那個視頻。
不是唐星銳的笑臉,占據了整個監控的,是一張野獸的臉。
椅子劃過地麵,“呲啦——”一聲刺破耳膜,何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戴子灝已經跑了出去。
“去聯係其他人,快!”
何飛從來沒聽到戴子灝這般失去冷靜的聲音。
哦,揍孫明達那孫子的時候不算。
唐星銳喉結滾動一下,他看著眼前明顯餓急了的野狼,手慢慢的挪到了後麵,抓住了後腰的匕首,一點點拔出,攥進。
餓狼明顯察覺到了他的舉動,發出野獸的低吼聲。
唐星銳想,他知道昨晚的動靜是什麼了,這隻狼與他跟著一個山洞的距離,在暗處整整窺伺了他一晚,用那雙綠幽幽的眼睛。
卻礙於那堆小小的火苗不敢上前。
他不寒而栗。
“算我倒黴,”唐星銳將那把匕首橫在了身前,“如果救援沒來,或者我倒黴到底……那就便宜你了。”
雖然很害怕,聲音都帶著抖,下唇被死死的咬住,但是唐星銳沒有絲毫的退縮。
他退無可退。
進山找人是需要時間的,戴子灝跟著唐星銳的定位一刻都不敢停歇,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搜索到了唐星銳的附近,身後跟著的大批人員驚動了叢林裡的飛鳥,撲棱棱的飛起一群。
太安靜了,安靜到讓人心慌。
沒有任何聲音。
gps定位幾乎重疊了,戴子灝撿起了地上那個沾血的手環,心臟如墜冰窖。
“唐星銳!”
身後不遠處傳來弱弱的聲音,風一吹就散。
“……我在這。”
眾人尋聲探去。
他們見到了此生都難以忘記的畫麵。
身形單薄清瘦的男生正低垂著頭,發絲擋住了他臉上的神情。聽到聲音,他慢慢的抬起了頭。半臉染血,唇角不再是淡淡的粉色,而是豔紅如罌粟綻放。單純的懵懂和嗜血的殘忍在他臉上同時呈現。眼睛一眨,就有血淚從眼角滑下。
他的手裡攥著匕首,手微微發抖,但卻沒有鬆開,匕首上的血流了下來,將土地浸潤成了深褐色。
他的身前,是一隻斷氣的餓狼。
在看到戴子灝的一瞬間,男生丟掉了手裡不知攥了多久匕首,大顆大顆圓潤的淚珠綴成了線,他咬住血跡斑斑的下唇,對來人伸出了手,用著顫抖的不成樣子的聲線,對戴子灝說:
“戴子灝,我好怕。”
在獨自麵對餓狼的時候他沒有害怕,在被利爪刺破皮肉的時候他沒有害怕。
但是現在,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間,唐星銳覺得,自己好怕。
眾人看到一向冷漠到骨子裡的戴教官失態的上前幾步,將那個渾身鮮血的男生抱在了懷裡,拍著他的背輕聲安慰。
“我來了,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