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時候”那三個字, 唐星銳瞬間一驚，腦海中的第一時間閃過的，就是何飛跟他說過的那些事。
他在戴子灝看不見的地方攥緊了拳, 眼神暗沉。
但隻是一瞬間，再次抬起頭的他揚起了笑臉，小虎牙露了出來，笑著調侃：“我還以為你你是從小到大一直很牛批呢, 沒想到小時候也是個病美人。”
他把臉湊到了戴子灝跟前, 手指輕佻地勾了一下對方的下巴：“戴妹妹, 給爺笑一個看看。”
戴子灝：“……”
他一巴掌把唐星銳的手拍了下去，說道：“你要是太閒, 就在屋裡做上五十個五十個俯臥撐吧。”
“不要啊, 你怎麼還家暴呢。”唐星銳哀嚎一聲，不情不願地把手收了回去。他仔細看了看戴子灝此時帶著點病態的臉色，低頭趁戴子灝沒反應過來, 在他嘴上啾了一口。
“誒彆說，就你現在這樣, 還真挺像個病弱美人。”唐星銳撐著腮，一臉盈盈笑意。
戴子灝猝不及防被偷襲了，伸手摸了下嘴角, 看了唐星銳一眼：“我在發燒。”
“知道你在發燒, emmm……是要我說一下親後感想？確實比平常溫度高了不少，但是還是挺軟的, □□彈彈。”唐星銳歪頭, 不懷好意的笑。
戴子灝覺得，唐星銳今天話實在是太多了，吵得他耳朵疼：）
他微微合上眼, 不想去看唐星銳：“……不是這個，會傳染病氣。”
“沒事，反正咱倆同吃同住同睡，早晚都是要傳染的。”
這是什麼歪理？
不過經過唐星銳的一通插科打諢，戴子灝在想起那些不該再想的回憶時，心頭輕鬆了很多。
其實本來就放下了，隻不過人一生病就會變得脆弱，進而想起種種不太好的事情。
“我給你的奶粉，你喝了嗎？”
聽到他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因為跳躍性太大唐星銳愣了一下，隨即想起戴子灝從外地回來帶來的那一罐奶粉。
“喝了呀，還怪好喝的。”唐星銳雖然不愛喝牛奶，戴子灝帶回來的時候表麵上嫌棄得很，但還是很誠實的一天一杯從不拉下。
畢竟是他家阿灝送給自己的禮物！一點都不能浪費！
後來喝習慣了，也就漸漸接受了那種味道，甚至養成了睡前一杯奶的習慣。
“不過那罐奶粉快要空瓶了，你從哪買的？能不能托人再買一罐？”他把下巴枕在手背上，兩手交疊在床上，仰著頭看著戴子灝。
聽他那麼說，戴子灝沉默了半晌。
唐星銳沒有催他，他看著對方的眼神，覺得戴子灝原來也有放空的時候，眼眸裡麵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有著淡淡的傷感，想是在懷念什麼。
不過很快，戴子灝就收起了這點情緒，他看向正認真的看著自己，並且眼裡隻有自己的唐星銳。
“騙你的，不是從貨架上買的，是之前的鄰居送的。”
唐星銳一副“哇你竟然還會騙人”和“你竟然騙了我”的誇張表情，眼神裡全是控訴和委屈。
“嚶，灝灝你竟然騙我，我那麼那麼相信你的，你這樣子讓我感覺我得不到你的信任，好難過～”
戴子灝額角一抽：“唐星銳，你好好說話。”
唐星銳一秒恢複正常：“不逗你了，咱們認真點。”
戴子灝：……所以剛剛是誰不認真？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位老人，”戴子灝想了想覺得這樣描述太蒼白了，於是又加了一句，“看著我長大的。”
唐星銳等了一會，才反問了一句：“沒了？”
就這？沒有什麼白發蒼蒼的老人，什麼愛憐的眼神，什麼歲月不饒人的感歎？
還需要有什麼？
戴子灝沉吟，又加了一點：“女的。”
馬德，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是女的。
唐星銳麵無表情，眼神沉痛的開始思考，戴子灝的語言啟蒙跟自己真的有很大的差彆嗎？
仔細想了一下的唐星銳最後表示，差彆大不大不知道，但是他跟他家阿灝是真互補這一點倒是可以肯定。
唐星銳伸手把戴子灝額上化了的冰袋拿下來，然後讓他重新測一□□溫，又幫他把汗濕的碎發彆到了耳後，輕笑著說：“那她一定很喜歡你啊，她叫你什麼？”
唐星銳想知道戴子灝的小名，旁敲側擊著。
戴子灝抿唇，低低的咳了兩聲，咳得臉上多了絲不正常的潮｜紅：“沒有名字。”
唐星銳幫他順著頭發的手頓在了原地：“什……？”
“沒有名字，名字是後來起的。”戴子灝咳完，把溫度計拿了出來，眯眼看了一下，“快退了。”
他看唐星銳愣怔在了那裡，一直沒動，拽了下他的手，把溫度計還給他。
“是嗎？這麼快就要退燒了呀？我就說，我家阿灝的身體素質超棒的！什麼病痛都難不倒呀！”唐星銳努力扯起一個笑容，讓自己看上去語氣輕鬆自然。
聽著他像是在誇幼兒園小朋友一樣的在誇著自己，好像能退燒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就算是戴子灝性子平淡，此時竟也有種莫名的羞恥。
當然他也沒錯過，唐星銳剛開口說出前麵幾個字時沒有忍住的哽咽。
戴子灝伸手輕捏了下唐星銳的臉頰，跟他說：“把東西都放回去吧。”
“那我去收拾，你在床上休息，我很快就回來。”
唐星銳把冰袋、毛巾還有溫度計、備好的退燒藥等等之類的東西全都拿了回去。在將冰袋放回冰箱，關上冰箱門的時候，他看著冰箱上的溫度顯示計，愣愣的盯了很久，腦中全是戴子灝剛才說得那一句：
沒有名字。
睫毛輕輕一眨，就有水珠滾落了下來。
唐星銳吸了吸鼻子。
看一個地方看得時間久了，眼睛都酸成這樣了。他輕聲說道，也不知道對誰說的。
然後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回來，重新在戴子灝的床前盤腿坐下。
“上來。”戴子灝跟他說。
“啊……這樣不好吧。”唐星銳羞澀的抿唇對著他一笑。
戴子灝斂眸盯著他，隨後點了點頭：“也是，還是算……”了。
最後一個字還沒落下，唐星銳就飛快的跳到了床上，自覺的滾到了另一邊，掀起被子抱住了戴子灝。
“我覺得雖然你的燒退的差不多了，但是可能還缺一個物理降溫來加快你退燒的速度，我就挺合適的，你說呢？”
戴子灝感受著他的體溫，並不想接話。
唐星銳的體溫一向很高，比他要高出不少，現在說這種話簡直就是在找一個借口。
唐星銳看著他的側臉，把人轉了半個身子，撥弄到跟自己麵對麵的樣子。
“乾什麼？”戴子灝一把抓住了他往下探的手。
唐星銳發誓自己真的沒有彆的意思：“我聽他們說第二天都會月要酸，我幫你按摩一下？”
“還好，不用。”戴子灝雖然因為使用過度導致月要部肌肉有些酸痛，但不到僵硬的需要按摩的地步。
“試一下吧，我按摩技術很好的。”唐星銳自吹自擂。
不過他沒說錯，自己的按摩技術確實挺不錯的，以前經常幫家人按摩。
戴子灝跟他對視了一下，確定他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之後，慢慢地鬆了手。
唐星銳的按摩技術確實不錯，力道適中，穴位也找得很準，極有耐心的幫戴子灝按摩著月要部，幫他放鬆肌肉。
“會很疼嗎？”他輕聲詢問。
戴子灝搖頭。
看著他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唐星銳湊過去蹭了蹭他的鼻尖，兩人呼吸糾纏，戴子灝有些熱燙的呼吸吹在了他的臉上。
“阿灝、灝灝……”他輕聲叫道。
“嗯？”戴子灝抬眸看向他，卻因為距離的原因隻能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阿灝。”唐星銳又叫了一聲。
“嗯。”
“阿灝……”他叫一聲，就用鼻尖蹭一下對方，像是在需求愛撫的小動物。
戴子灝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自己在他那裡是有名字的，而且還不止一個，每一個都充滿了親昵的意味。
“嗯。”他耐心的又應了唐星銳一聲，微微抬頭親了對方的唇一下，也不去管病氣了，輕聲告訴唐星銳，“我睡一會。”
被主動親了的唐星銳傻笑了一下，然後點頭：“那你睡覺，我不吵你。”
戴子灝合上眼漸漸睡了過去。
他們並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早在秦嶺的時候就因為帳篷緊缺的問題，而導致兩人擠在了一個帳篷裡。彼時的戴子灝還會因為身旁多了另一人的氣息而徹夜難免。
但是此刻，他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氣息，很快睡了過去。
但戴子灝的覺淺，他能隱約的感覺到，唐星銳一直沒有停下幫他按摩的手，甚至還在時不時地探他的體溫。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晚霞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在牆上留下金燦的光影。
唐星銳在他睜開眼的時候湊過來，親了他一下。
“下午好。”他笑著說。
“幾點了？”戴子灝從床上坐起來，問他。
“六點多一點，“唐星銳看他起來了，自己也爬了起來，”老李剛才發消息，自己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就何飛回他，現在不在群裡說了，估計是跟何飛私聊去了。”
戴子灝“嗯”了一聲，下了床：“你有何飛微信？”
唐星銳在自己的生日那天就邀請了何飛，自己當時沒有問他。
唐星銳心裡猛地一突，他看向戴子灝的背影，舔了舔唇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隨後對戴子灝坦誠道：“阿灝，我應該跟你道個歉。”
戴子灝回頭，看向一手撐在床上，正看向自己的唐星銳。
看到他看著自己，唐星銳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當時因為很想知道你的一些過去，於是就找何飛要了他的微信，知道了很多你的事情。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當時很莫名，特彆想知道一些你的事情但是又不敢想你開口，就去找了彆人……”
他看著戴子灝，再次真誠的道歉：“對不起阿灝，我不該那樣做的。何飛也是我威脅的，你彆怪他。”
戴子灝“嗯”了一聲，走了幾步，回頭發現唐星銳還在原地看著自己，一臉忐忑不安。他疑惑的問了句：“不吃飯嗎？”
“啊？哦。吃的，我做好了。”唐星銳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戴子灝的表情，“你……不怪我？”
“沒什麼好怪的，”倒是戴子灝奇怪，他為什麼那麼在意這件事，“你要是很好奇，剛才為什麼沒有繼續問？”
他說得剛才，是指在他提起自己的小時候的時候。
“因為讓你說出來，肯定是需要再回憶一次當初的經曆，那肯定很讓人難過，我最怕你難過了。”唐星銳低聲說道。
所以他從何飛那裡知道，原來戴子灝過去的冰山一角就已經讓人難過到窒息的時候，就再也沒有問他過去的打算。
那些黑白色的回憶，沒有什麼好讓人留念的。唐星銳在拉緊戴子灝的手的那一刻就發誓，他要讓戴子灝在回憶起他們倆人的過去時是帶著笑容的。
他想要讓這些彩色的、繽紛的回憶，漸漸去覆蓋那陳年累月積澱下的灰塵。
眼前出現了一雙鞋子，唐星銳抬頭，撞進了戴子灝的眸子裡，對方正在問他：“所以，你怎麼難過了？”
唐星銳撓了撓頭：“我沒有難過，我是怕你生氣。”
還說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