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斐雲看著唐星銳和戴子灝,緩緩說道:“我的性格沒有那麼壞,但也沒那麼好。之所以表現的那樣是因為當時聽信了胡浩傑的話,走了黑紅路線。確實賺了不少快錢,但也把我的未來賠進去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洗不白了,胡浩傑也不會讓我洗白。那時一打開互聯網,上麵全是對我的謾罵。單憑我自己的力量,太難轉型了。”
而且那時候的他已經習慣了賺快錢,他也需要這些錢來支付奶奶高昂的療養費用。他想著大不了以後退出娛樂圈,反正錢賺夠了,自己就帶著奶奶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子,與世隔絕。
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可能沒有機會實現這個願望了。
孫斐雲想到這裡,眼神黯然。他啜了一口茶,平複心情後說道:“孫家小少爺也是一個植物人。”
“我當初在秦嶺上從山坡上滾了下去,腦袋磕在了岩石上,當時眼前一黑,就是沒都不知道了。再次睜眼的時候,就已經不是在自己的身體上了。這一點你應該深有體會吧?”他看著唐星銳。
唐星銳點了點頭。
他當時就是在被車撞了之後,記憶斷層,再次睜開眼睛就是在秦嶺的東花溝。
戴子灝看向唐星銳。
唐星銳衝他一笑:“沒事,不疼。”
再說了,都過了這麼久了,再疼又能記得幾分?
孫斐雲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了一圈,繼續說著:“我去的時候,孫斐雲剛剛被診斷為腦死亡,醫生正在搶救,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了,孫家都快要放棄了。”
“然後你就去了,”唐星銳補充道,“醫學奇跡啊。”
孫斐雲想起了自己當時聽到身邊的主刀醫生一直在喊“老天”、“奇跡”之類的話,抿唇一笑。
“然後我就到了孫斐雲的身上。”他歎了口氣,“但是受身體限製,我床上當了半年的植物人。”
唐星銳聞言,驀然睜大了眼。
半年的植物人?
“那段日子我至今都不敢回想。沒有光,沒有人跟你說話,所有的語言都被鎖緊了喉嚨裡。你好像被關進來一個黑暗的箱子裡,明明身邊就有人,但他們沒法把你救出去。半年的時間,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快要發瘋。”
“我努力調動身體的任何部分來證明我不是植物人。我曾經花費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讓我的小拇指動了動。我以為他們會驚喜的說‘他要醒了’,我以為我要接觸到正常的社會了,那一瞬間我高興的快要發瘋。”
“但是醫生卻說,那隻是身體的無意識反應。”
孫斐雲低下頭,遮住了臉上的神情。
他至今都不願意再回想起那種深重的絕望。
他在那半年中,隻有自己知道自己是沒病的,他隻是控製不了身體。
但是後來,他也開始認為自己有病了。因為某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不會說話了。
從那一天起,他每天都要在心底反複背誦曾經學過的所有詩詞和文章,提醒自己:他還活著,他早晚會醒來,他不能喪失語言功能。
他不是一灘躺在床上的死肉。
“我沒有想到……抱歉。”唐星銳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感同身受那種絕望,但他隻要想一想都會覺得無法呼吸。
“真是要說些什麼,隻能說是造化弄人。一切都已經過來了,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就夠了。”孫斐雲搖搖頭,不想再多說。
菜已經涼的差不多了。
豆豉魚的湯底咕嚕咕嚕的冒出了最後一串泡泡,小鐵鍋底下的固體酒精已經燃沒了。
孫斐雲笑了笑,眼神平靜下來,隻有眼尾微微的洇紅能看出他當時心情的波瀾。
就像他說的那樣,自己的性格再也回不去了,那半年的經曆就算他不說,也在自己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謝謝你們點的菜,我都很喜歡。咱們先吃飯吧。”孫斐雲拿起來筷子,對他們說道,“我很想知道你這一年都經曆了些什麼。雖然有看你們的直播,但是還是很好奇。”
唐星銳知道他在有意的轉移話題,想要讓氣氛活躍一些,於是把自己一年多的經曆講了講,專挑了一些比較好玩的事情來說。
孫斐雲笑著看著他講,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放下心神,輕鬆自在的感覺了。有些東西傾吐出來會好很多,孫斐雲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而是無法傾吐。
唐星銳在比劃著他當時遇到的狼群有多麼多,戴子灝就在旁邊剝蝦。剛剝好一隻,在手上還沒拿穩就被唐星銳眼疾手快一口叼了過去,吞進了肚子裡。
戴子灝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看著他。
唐星銳沒有絲毫不好意思,衝對方笑得可開心了。
算了。
戴子灝擦了下手,又重新剝了一隻,放到了唐星銳的盤子裡。
“懶死你。”他說道。
唐星銳筷子抵唇,嘴角的笑容就沒下來過:“你要是不幫我剝,我肯定早晚會自己剝的啊。”
戴子灝重新抽了張紙,仔細的把手上濺到的汁液擦乾淨,問他:“怪我?”
唐星銳連忙搖頭:“不敢不敢。”
戴子灝輕笑一聲,隨後問他:“還吃嗎?”
“不吃了。”
戴子灝“嗯”了一聲,然後去夾彆的菜了。
孫斐雲看著他們兩個的互動:“你們是愛人?”
“是啊。”唐星銳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然後想起了什麼,追問道,“你跟紀然是什麼關係?我遇到他好多次了,最後一次他跟我說有喜歡的人了。”
“紀然是很偶然的時候認識的,我本以為我們就這樣了,誰知他家竟然跟孫家有來往,後來又漸漸熟悉起來。你給他回郵件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你說祝我們百年好合。”
唐星銳想起來這件事了,他難得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