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回應胖老者的建議。
胖老者又看了看兩個孩童,
再看一眼背脊越發彎的留王村村長,
內心忽有些煩躁。
這是他成為‘掌灶人’以來,第一次‘開灶’。
但先前跟隨師父走南闖北,卻也經曆過數次開灶的情形了,
留王村在諸多請‘掌灶人’過來開灶的村莊、集鎮之中,亦算得上是頗不錯的一個村落,能出錢的出錢,能出力的出力,
這個村子做得已然很不錯。
胖老者要求他們派一兩個壯年男子去送米,
委實是在為難他們。
畢竟,
每一個壯年男子都是家中的頂梁柱,頂梁柱一旦倒塌,一個家庭也就跟著倒塌了,
倒是這些吃百家飯成長的孩童,
多一個還要多張嘴,
少他們幾個,於村子而言又有什麼所謂?
這就是現實。
“掌灶老爺,
昨晚我聽著您這邊好大的動靜,
可是定住了神靈的五行?”裡長小心翼翼地向胖老者問道。
提及此事,
胖老者神色緩和了一些,
點點頭道:“兩個過路詭太貪吃了些,倒是被我僥幸抓住了時機,把它們留了下來。
再過一兩夜,
應該就能集齊五行五臟了。”
“真好,
真好啊……”裡長臉上的笑意更真誠了些,“等我們這邊開了廟,大家夥就能過上安穩日子了,也能勤於農事,田地裡的收成就會好很多……”
“這一天早晚會來到的。”胖老者附和了裡長幾句,
裡長也知道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要準備,
也不敢多打攪他,
聊了幾句,就告辭而去。
胖老者看著眼前這兩個被裡長送過來的童子,歎了口氣,把手裡的狗肉放在砧板上,
拿了尖刀,
一邊預備著卸下一條狗腿,
一邊向兩個童子說道:“不用拘束,你們各自找地方坐吧?
可有吃早飯?”
“沒……沒有……”童男子看著棧板上的狗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童女張了張嘴,
沒有說話。
“你呢,
你早飯可吃過了?”胖老者向童女問道。
女子搖搖頭,仍不說話。
胖老者放下尖刀,眉頭微皺。
一旁的小男孩倒是機靈,見狀連忙道:“掌灶爺爺,她從小就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的。”
“哎!
可憐……”
胖老者看著眼神靈動,偶現慧光,卻偏偏不會說話的小女孩,內心愈發沉重,
他搖了搖頭,
切下一條後腿,
對兩個孩子說道:“既然沒吃早飯,那我便燉條狗腿,
米飯拿狗肉湯泡了,就著狗腿肉吃,
如何?”
“好,好!”小男孩忙不迭地點頭。
小女孩也是眼睛微亮,跟著用力點頭。
“在我這裡,總能叫你們吃幾頓飽飯,好飯的。”胖老者臉上沒有笑意,狗腿放在砧板上,自己提著剩下的大半隻狗去竹林裡掛著,
然而,
他剛剛轉身,
下意識地朝東邊路上看了一眼,
頓時看到一道人影垮著食籃,提著早熄滅了的燈籠,邁大步奔向他這邊!
“這野豬子!”
看到那瘦削少年急匆匆奔來,
胖老者愣了愣,
接著黑著臉罵了一句,
轉回身到砧板前,
又切了一條狗腿,
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師傅,
我回來了!”
‘少年人’蘇午走進了空地裡,放下食籃,看了眼規規矩矩坐在條凳上,謹慎地打量自己的兩個童子,旋而收回目光,向背對著自己的胖老者招呼道。
“回來作甚?
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麵了!”胖老者抬頭看了他一眼,頓時臉色更黑,“你小子狗膽子真是太大了?
跑哪裡洗的澡?
紮河裡洗的吧?
幸好你運氣好,沒碰著河漂子,
碰著河漂子,你這條狗命就彆想要了!”
胖老者隻一眼就看出來,
蘇午的麵龐白淨許多,
衣裳破洞裡漏出來的皮膚也是白白淨淨的,
如此自然明白,對方定是半路找地方
洗了個澡,這才到當下這個時辰,才趕回來!
蘇午被胖老者劈頭蓋臉一頓訓斥,
並不著惱。
笑著道:“身上虱子太多了,我找了條小溝洗了洗,沒敢往大河裡去?
師傅,
河漂子是什麼?
也是一種詭嗎?
我昨晚去譚家村的時候,路過饅頭山——饅頭山到處都是房子,房子裡住著人,幸好我記得師傅的囑咐,一下子反應過來,
一邊撒米一邊跑,
這才跑出了饅頭山。
在戲台坪倒沒遇著怪事。
到了譚家村的時候……”
蘇午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經曆如實相告,
像是此種師門傳承,
多會因為門人不識字的緣故,
許多知識、秘辛隻能口口相傳,
若中間有斷代的話,那些傳承也就斷絕了。
蘇午當下向胖老者訴說自己的經曆,也是希望能豐富對方的見知,讓對方能保存下來這些信息,傳續到後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