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上鍋蓋,
小火燉煮。
灶眼裡的火焰徐徐燃燒著,
木柴被火焰包裹,發出‘畢剝,畢剝’的響聲。
胖老者坐在柴灶前,
抽了一袋煙的功夫,就看到東邊道路上,蘇午領著狗剩,還有一個穿紅衣服的高挑女子大步奔了過來。
紅衣裳的姑娘?
李嶽山挑了挑眉,站起身來,
他還未及問話,
蘇午晃了晃手裡的食籃,
笑著道:“師父,已經成了,那隻詭,被關押在了收魂米裡!”
“成了?!”
李嶽山本以為還要再送一趟米,
才能將譚家村那隻詭用收魂米封起來,
沒想到這個徒弟的手竟如此準,一次就掂量中了那隻詭的命格重量,今天就將它帶了回來!
“讓老漢看看!”
他拿下蘇午肩上的食籃。
掀開食籃,就看到一碗用來供奉‘詭戲班’的收魂米,並未被動,
而另一碗收魂米,
已經完全被‘蒸熟’,
甚至發出了強烈的餿臭味道!
李嶽山用布托著這碗收魂米,看著那些泛黃的汙穢米粒——即使他的手掌與瓷碗間隔了一塊厚布,仍然感覺到瓷碗透發出來的刺骨寒意!
果然是成了!
譚家村的那隻詭被關押進了這碗米中!
“好好好,
你做得好啊!
阿午!”
李嶽山將那碗米用布包好,
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來,
他連連拍著蘇午的肩膀,滿眼都是喜歡與欣賞:“送米人在咱們灶班子裡,一直都難做,但好的送米人,日後卻必定都是要掌灶的!
阿午——
你立了大功!
等到立起灶火了,會有你的頭功獎勵!”
立起灶火以後,
會有獎勵?
不知這個獎勵,與立灶本身有無關聯?
蘇午心下轉動著念頭,笑著點頭應聲,又從懷裡拿出自己從黃三身上搜刮來的百餘枚銅錢,
交給了師父:“這是路上從一個賊寇身上搜刮下來的。”
看著那串銅錢反射出黃澄澄的光芒,
李嶽山皺了皺眉:“賊寇?
你們昨晚遇到什麼事情了?”
說著話,
胖老者轉首去看崔玉蘭,
一直在後麵看著他們交談的崔玉蘭,見這位應該是此間地位最高的老者朝自己投來目光,連忙行禮:“小女子見過掌灶老爺!”
灶王神在當地傳播甚廣,
崔玉蘭到地方一看,也就明白蘇午等人是做什麼的了,
更判斷出胖老者才是這個灶班子的掌灶人。
李嶽山對崔玉蘭的身份充滿顧慮,
——這女子一身嫁衣出現在此地,
任誰看到都會覺得蹊蹺。
不過,
伸手不打笑臉人,
女子言行得體,雖穿著破爛嫁衣,但看起來也不是浮浪女子。
倒讓李嶽山神色稍霽,微微頜首,卻未與崔玉蘭說什麼話,轉回頭來。
指著蘇午手裡的銅錢問道:“這些錢是怎麼回事?”
“就是如此……”蘇午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當然,
略去了他以鬼手捉拿黃三與崔玉蘭的事,
隻說自己機靈,
繞到二者身後,將他們擊暈,帶回來了破屋。
——這番說辭是他暗下裡與崔玉蘭仔細對過的,不會有任何紕漏。
畢竟,
蘇午那些玩笑話可以拿來哄騙狗剩這樣的小童子,
對於李嶽山這樣跑江湖的人來說,就毫無用處。
蘇午道明原委,
崔玉蘭又補充一二。
得知事情經過以後,李嶽山接過了蘇午手裡那串銅錢,咧嘴笑道:“橫財卻不能留在手裡,須趕緊花出去才是。
這些錢財,正好用來買一些米糧!
那賊寇後來你是如何處置的?
阿午?”
胖老者笑眯眯地看著蘇午,
蘇午則看向了崔玉蘭,
向崔玉蘭努努嘴。
“此人謀害小女子生身父母,已被小女子親手手刃!”
李嶽山霍地扭頭去看崔玉蘭,
眼神驚訝:“閨中女子,竟也有這般膽氣?!”
“悲怒交加下,小女子也未有想過太多。”崔玉蘭低頭行禮,“現下回過神來,其實還有些後怕。”
“後怕也是正常。”
李嶽山不在意地笑著,
目光在蘇午與崔玉蘭之間來回流連,
不知在思慮什麼。
片刻後,
他緩緩道:“咱們灶王神教各脈有各脈的規矩,有些禁止女子入灶班子,有些偏要由女子來掌灶,
有些禁止男女嫁娶,有些專禁止男人娶妻,
不過這般繁榮規矩,
在咱們‘陰喜’脈卻都是沒有的。
姑娘,
你要留下來,便留下來吧。”
“啊,多謝掌灶老爺,多謝掌灶老爺!”崔玉蘭心裡那塊石頭終於放下,連聲向李嶽山道謝,眼中淚光閃動。
蘇午則道:“咱們這邊可供休息的床褥也沒有幾套。
崔玉蘭她家就在十裡河,
那些賊寇早就退到山林裡躲藏去了。
不如待會兒吃過飯後,
我和她去她家看看能不能找兩床被臥回來,
師父覺得如何?”
“也可以,早去早回就是了。
大詭得明日才能開灶油炸了。”李嶽山不在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