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柴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讓蜷縮在角落裡的李珠兒肩膀微微發抖,
門外的微光投照在門口那道身影上,
使之在李珠兒背靠的這麵柴房牆壁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珠兒看著那道站在門口的身影,嘴裡一個勁地重複著師父教給自己的四句咒語,將手中的雁翎刀揮舞起來,
但卻砍不中那道朝著自己走來的身影,
那道身影裸丨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了一根根黑線,
黑線連接起來,隱約形成莫名的形狀。
絲絲縷縷的詭韻在這些黑線裡流動著,彌散在外,被珠兒另一隻手裡舉著的護命火焚燒驅散。筆趣庫
那道看起來頗高大壯實的身影,
朝著李珠兒伸出了一隻手,
隨著它伸手過來,
兩者之間明明還相距有三五步的距離,
可李珠兒卻覺得自己的衣角在朝它伸手,自己的發絲在朝它伸手,自己的手都忍不住要伸出去——伸出去就會死的!
一縷近乎不可查覺的霹靂弧光在她手中雁翎刀上閃過,
讓她掌心微微發麻,
神智卻猛地清醒了過來!
可也隻是片刻清醒而已,
隨著那道身影走近,不斷朝李珠兒伸手,
最終她不是先把手搭在那道身影的掌心,進而死去,
就是渾身血肉、內臟都脫離自身,與那道身影‘牽手而死’!
珠兒淚水漣漣,
貝齒咬著下唇,忽然把護命火杵進旁邊的柴堆裡點燃了,
轟!
大火猝然升起,
亦將她的身影包裹。
她不斷默誦那四句咒語。
“人初大灶,順天應人,
熊熊薪火,永續世間……”
烈火席卷而來,
還未能燒退厲詭,
卻先纏繞上了她的軀殼。
她自覺就要死了——
在如此灼熱的氣息裡昏
昏沉沉,
然而,冥冥中,另有一種氣韻覆蓋在她身上,將那簇簇火苗往她的毛孔裡導引。
她緊閉著眼睛,
聽到‘畢剝’、‘畢剝’的烈火燃燒薪柴的響聲,
於一片昏蒙中,看到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黑影身上,脫落下一團團火光。
——
李青苗被固定在了土炕上,
她的火把掉在地上,已然熄滅。
她閉著眼睛,
雙手緊緊握著一枚銅頂針,
把它放在胸口。
眼角有淚水滑落。
四下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隻有一雙瑩白的手掌拿著針線,刺進了她麵孔上的皮膚裡。
可她並未察覺到痛,
回想著過往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青苗內心俱是滿足。
真好啊……
一生能有幾次這樣的日子,已經很知足了……
——
窗紙上,映照出女子穿針引線的剪影。
蘇午在院子四處查探過,
未見有其他線索,
便再次看向了堂屋那扇門。
他沒有猶豫什麼,
邁步就走進了那扇門內。
看到了一座土炕,
以及土炕上浮凸人形的被臥,
被臥後,麵朝著牆,背對著自己的女子。
那女子手裡沒有針也沒有線,與蘇午在窗紙裡看到的剪影截然不同。
‘它’似乎察覺到了蘇午走進門來,
悲傷地說道:“客人,吾家夫君今夜新死,小門小戶實在騰不出位置,
客人還是另找地方投宿吧。”
蘇午皺了皺眉,
總覺得這‘女人’的言語沒頭沒尾。
他何時說過要留宿在這裡了?
難道先前那一夥趕屍匠到了此地,特意請求留宿?!
趕屍匠也是接觸過厲詭的人,應該知道許多詭異現象是能避開,就儘量避開,
他們有什麼理由故意招惹這詭關裡的詭?
總不能這夥趕屍匠其實多是第一次出遠門的新丁罷?
腦海裡轉動著念頭,
蘇午嘗試開口與‘女人’搭話:“既然如此,夫人,請為我開門來,讓我離開此地。”
他才無暇理會對方剛死了丈夫這種事,
炕上背對自己的女子,多半是詭,
詭哪裡會有丈夫?
那‘女人’抽噎著,卻並不回答蘇午的話。
蘇午皺眉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
目光聚集在炕上浮凸起人形的那床被臥上。
這便是她死掉的夫君麼?
方才窗紙上,她分明在拿線不停地縫合著什麼東西,進屋裡卻隻能看見她規規矩矩地坐在炕上,背對著自己。
那她先前縫合的該不會就是她的丈夫吧?
來,
讓我看看你的丈夫,究竟是個甚麼東西!
主意一定,
蘇午邁步走到炕邊,
端詳了那床粗布被臥一會兒,
忽然伸手,
猛地把被臥掀了起來!
一雙漆黑畸長的指甲猛然從被臥下伸出來,乾枯的手背上遍布漆黑的縫線,
雙爪狠狠抓向蘇午的咽喉!
同時間,
那背向著蘇午的女人,
把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麵朝著他,露出詭異的笑臉:“既然客官找不到彆的地方可以投宿,又不嫌棄與我夫君的屍首共居一室,那就暫且在這裡歇息一晚吧。”
呼!
油燈火光猛然熄滅!
蘇午後退一步,
一張枯黃紙張卻從胸口脫落,
紙張上,‘戲仿-過五關’的字跡衣衫而過,
它在半空中飄飄蕩蕩,
倏忽變作一張紅臉,貼在了蘇午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