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背著手,晃晃悠悠走進屋裡,
正看到蘇午折疊薄冊的動作,
他眼睛一亮,
幾步走到炕頭,看著默不作聲的蘇午,道:“學不學這劍訣?若是學,就和我回茅山巫吧?”
蘇午抬頭看著老道的眼睛,
眼底平靜如鏡湖,映照出老道的麵孔:“道長,究竟是失卻記憶了,還是根本就未曾失憶,隻是在這裡裝瘋賣傻呢?”
“啊……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聽不懂。”老道連連搖頭,作出一副茫然之色。
“道長顯然是茅山巫的高功真人,在本教內的地位必定舉足輕重。
想來茅山巫也是有許多事務,需要道長來經手處理的。
但道長卻廝混在我們這麼一個小灶班子裡,不願回歸宗派……
莫非是道長宗派內出了甚麼大
事嗎?”蘇午麵無表情地看著老道,徐徐開聲。
老道聽著他所言,
愣了愣,
又茫然道:“聽不懂,聽不懂……”
說著就要背著手離去。
“道長出現在詭關裡,或許並非誤入,
而是有意進入其中——是為了鬼匠嗎?想要掌控它,借它縫製命格之能,意圖回歸本教縫製什麼?
人說風水龍脈是天地氣數,
人運命格亦依憑天地氣數,這‘插泥發兵劍訣’看起來又像是引動風水龍脈的無上大法——難道是有人——或許是有詭,占據、引動了茅山巫教的祖庭龍脈,
道長去那詭關裡尋鬼匠,
正是要借它來縫出一個九兩九的命格,
以這份人運命格,對抗地力龍脈?!”
老道原本要走出屋子的身形一僵,
定了數秒鐘的時間,
其似乎想要回頭與蘇午說些什麼,
但終究什麼都沒說,還是邁步走出了屋子!
蘇午靠坐在炕頭,若有所思。
這時,
屋外響起了一陣吵鬨之聲,
“大嫂子在家嗎?
我們是鎮上崔宅子裡的下人,過來知會您一聲,崔大老爺的娘親今天沒了,
大家都是同姓同宗的人,
所以崔老爺請您待會兒過去,看奶奶最後一眼。”有個頗為渾厚的男聲在院子裡響起,驚起群狗吠叫之聲,“你家養這麼多狗做甚?
待會兒我們帶一條回去,
算是您帶給崔老爺的一點心意……”
“那不是我的狗,
那是人家的狗,人家的狗……”想娣畏怯的聲音響起了,“我、我待會兒便過崔大哥家裡去,你們快走吧,那真不是我家的狗……”
“你該不會是拿這些人來搪塞崔老爺吧?!
大嫂子,一隻狗而已,你留著它有甚用呢?
王二,李狗,去把那條高一點的狗抓來,送到宅子裡去,就說這是大嫂子送給他的一點心意,燉個狗肉煲吃——”
“我入你媽丨媽的毛!”
這時,師父的怒喝聲驟然響起,
接著便是什麼棍棒被舞起來的聲音;
打在皮肉上的響動;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棍棒亂舞的聲音;
幾個男人的哀嚎之聲。
等蘇午走出屋子的時候,
便看到師父拿一根木棒抽在一個高壯男人的背脊上,
珠兒、青苗等人紛紛持棍棒,鎮住了其餘幾個男人,
師父一腳踩在那男人的臉上,臉上尤有怒氣翻滾:“你個驢丨肏丨的——她與你說了,這是老子養的狗,你還偏想帶走,
你是甚麼貨色?!
老子都還不能開口吃的狗,
你張嘴就要帶一條走?!
真該打殺了你!”
說著,便猛地揚起棍棒,那男人被嚇得渾身發抖,眼看棍子照著自己腦袋就要落下,這一棒子下去,隻怕自己的腦漿子都得被打出來!
他立刻尖叫起來:“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
饒命啊爺爺!”
嗚!
棍棒抽打空氣,發出沉悶的呼嘯聲,
最終打在那男人旁邊的泥土裡,濺了男人滿臉泥濘。
“跑
彆人家裡,問也不問,便要強搶彆人的狗回去吃——教出這樣的奴才,你家主人也不是甚麼好貨色!
想娣!
那甚麼狗丨肏丨的崔老爺,
是不是就是讓你沒了活計做的崔地主啊?”師父偏頭問旁邊已嚇呆了的想娣,
也看到了屋門口站著的大弟子。
想娣呆愣愣的,沒有回應。
倒是她拉著的大彘滿眼放光,連連出聲:“就是,就是他家!崔太玉家,崔太玉是崔大仁伯伯的小兒子!”
“哦,是這樣啊……”
李嶽山曆經世事,
他此前甚至都沒聽想娣說過此事,當下思維一動,卻是已經反應過來了。
“大彘這孩子不錯,以後好生護著你娘!”
師父轉回頭去,
冷冷地盯著那高壯男人,道:“看這架勢,你們的老爺派你們過來,是為了斂錢的吧?親娘死了,反倒方便他到處收喪儀了?
隻收喪儀,不辦席麵是不合禮數的吧?
他家,辦席麵了嗎?”
“有席麵,有席麵!
辦席麵了的!”高壯男人連忙出聲,生怕回答得慢了,落在鼻子前的棍棒就會打在自己臉上。
“那行!”
李嶽山從懷裡摸出幾個子兒,灑在了高壯男人臉上,
道:“這便是想娣她家的喪儀了!
現在給老子帶路吧,我們上你老爺家裡,
去吃他親娘的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