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有感於‘父親’對自己多了幾分審視,
意識到自己今天的表現過於‘突出’,超出往日裡‘父親’對原主的固有印象了。
他聽過‘父親’的話,
未再多說什麼,道一句:“我知道了。
早點休息吧,父親。”
隨後坐回床鋪上,
看著父親高大瘦削的背影走入裡間,他亦將鹿皮蓋在身上,徐徐睡了過去。
這一次,
夢中再無厲詭侵擾。
他一覺睡到了第二日原主身體生物鐘蘇醒的時候。
窗外響起一些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還有隱約的談話聲。
“時間快到了,老爺要開始占卜了……”
“安陸陰陽師大人已經在主堂等候。”
“老爺起床了嗎?
快去一個人,請老爺起床!”
“……”
此下天還未亮,窗外投進來的光都是黯藍色的。
蘇午聽著這陣聲音,從床鋪上一骨碌爬了起來。
他身上蓋著的鹿皮柔軟又暖和,
即使在當下寒意稍重的初春,他蓋著鹿皮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也未覺得有多冷。
但其他人不會像他這樣,有個頗有勇力的父親,能獵殺山林裡的野豬、鹿,剝皮來當作被褥,如此就隻能蓋著薄薄的衣服,熬過這一個又一個的寒夜了。
‘父親’盤腿坐在小桌旁,他看到蘇午從床鋪上爬起,低聲道:“今
天怎醒得怎麼早?可以再多睡一會兒也無妨的。”
外麵井上家的家仆們忙忙碌碌,
屋子裡,‘父親’竟告訴蘇午可以多睡一會兒。
蘇午由此猜測,
自家在井上家的地位應該比較特殊。
不同於一般的家仆,
應該類似於‘門客’、‘食客’一般的身份。
他搖了搖頭,起床把床鋪整理好,坐在了小桌子前。
小桌上已經有一盤米飯、一碗飄著鹹香味的骨頭湯了。
“吃吧。”
‘父親’簡短地說著,
蘇午吃了一口米飯,又喝一口湯來送飯,骨頭湯偏鹹了些,但熱騰騰的,
能在這般寒冷的早春,
喝到一碗骨頭湯,對於當下的庶民而言,已經是無上的享受了。
屋子裡儘是蘇午喝湯扒飯的聲響。
未過多久,
盤碗皆空。
“井上家的陰陽師現在就在主堂裡,給井上俊雄占卜。
你感興趣可以去看看。”‘父親’站起身來,從黑漆漆的牆壁上取下一些東西,在桌上攤開來,乃是一張大弓、還有一筒箭、幾把包裹在皮鞘中的‘脅差’。
東流島雖然掌握著‘能斬切厲詭的刀劍的鍛煉技藝’,但其實本島的鐵礦石資源較為稀缺。
像‘父親’這樣,有幾把脅差傍身的人,
絕不可能隻是貴族家的家仆這麼簡單。
似乎是感應到了兒子的目光,
‘父親’將幾把脅差挨個插進自己的腰帶上,轉而對蘇午說道:“現在天氣轉暖了,熊也該從冬眠裡複蘇,到處活動了。
我看這幾天能不能剝一張完整的熊皮回來,
你拿到鑄劍所去,可以兌出來一些‘玉剛’,在那裡給自己做個短刀、匕首防身用。
父親的這些武器,你一個沒有掌握力量的少年帶出去會出事的。”
“謝謝父親。”
儘管原主父親語氣淡漠,言語間常常感受不到他的情緒,
但其對於自己兒子的關愛,卻是深藏在言語之下的,偶然展露,就讓蘇午不經意間回想起自己的父親——曾經自己的父親也是差不多的樣子。
“走了。”
‘父親’摘下鬥篷披在身上,遮住了身上的武器,先一步離開屋子。
蘇午在屋子裡停留了一會兒,也起身離開。
轉去‘父親’說的主堂那邊。
卻看這家家主在早晨的占卜儀式。
當下時期的東流島貴族,每天早起以後,第一件事即是‘占卜’。
或是自己在睡醒後念七次今日對應的天上星辰之名,
而後觀察自己的麵孔,看看自己氣色是紅潤還是發黑,是萎靡還是振奮。
根據此種種情況,
判斷自己今天一天的運勢。
假若今天一天運勢太差的話,
貴族可以直接在家中閉門休息,連‘班’都可以不上。
一般小貴族生活便是如此。
但大貴族皆有‘陰陽寮’派出的、或自己請來的在陰陽寮登記在冊的陰陽師駐家,為他們占卜每日吉凶。
井上家雖非豪門貴族,但在當地頗有勢力,
家主井上俊雄乃是‘伯耆國介’,雖不在‘六位殿上人’之列,但亦是最接近‘第六位’的官僚。
當下的東流島,
品
佚序次排在第六位及以上的官員,
才被允許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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