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你猜對了!
正是羅生門之詭!
當時鬼切還在我腰側,我看眼前妙齡女子當下模樣,與上一秒我看她時的樣子有很大不同——好似變得更美、更迷人了!
於是我心裡就生出警醒來,
拔出腰側的鬼切,
一刀就斬下它一條手臂!
它當場嘶號出聲,在我眼前化作一棟燃著陰綠鬼火的城門,我正要拔劍再砍之時,那城門被鬼火簇擁著,一下子飄飛遠去了……”渡邊綱手舞足蹈,一邊說,一邊不停地比劃著。
他說著話,
聽眾卻是心不在焉。
因此,講過自己的英雄事跡以後,渡邊綱興趣寥寥地搖了搖頭,看向門外黑洞洞的夜晚,歎氣道:“倘若今時能像那夜一樣,
可以喝一場微醺的酒,
斬殺一隻厲詭就太好了,
那樣多是一件美事啊……”
安綱嘴唇抽搐,沒有說話。
弘正這時抬起頭來,緩聲道:“你我有‘半函鬼甲’在身,可以直麵厲詭,但普通武士和安綱先生卻要以肉身麵對厲詭詭韻的傾軋,
遇到一隻厲詭,
於我們而言,隻怕不是甚麼美事,
更可能會壞了主人的大事!”
他搬出主人的名號,
渡邊綱撓了撓頭,不敢再作吹噓。
其起身咕噥了一句:“我去趟茅房。”
便挎著刀劍轉身匆匆離開了房屋。
房屋外,
月光明亮,
正好似他斬殺去‘羅生門之詭’一條手臂的那個夜晚。
可惜今夜沒有酒水,
也沒有會小意陪侍自己的藝伎花魁。
“真是要辜負這美好的月光啊……”渡邊綱仰頭看著月亮,默默地感慨了一句,就轉至民居的茅廁裡,把刀劍隨手掛在一旁,解開衣衫。
黑漆漆的茅房裡,響起瀝瀝的水聲。
不多時,
他係好腰帶,
伸手往一側的黑暗裡摸索著,去抓自己掛在其上的刀劍。
第一次一手掃過之時,
沒有觸碰到任何物什。
第二次觸碰到了茅廁牆壁的木板,
第三次,
他握住了一隻柔軟的、冰涼的手掌。
手?!
渡邊綱心頭一個激靈——
立刻想把自己的手掌收回!
他猛一用力——未想到那隻柔軟手掌竟然未作絲毫阻攔,直接放開了握著他的手——以至於他收力不及,一個踉蹌,撞在身後一堵‘牆’上!
那堵牆,不是他想象中的茅廁木牆質感,
而是柔軟好似血肉的觸感。
後背撞在那堵牆上的瞬間,
黑暗裡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緊跟著,
一盞燈在他麵前被點亮了。
一雙慘白的手掌、從無數手臂嵌合編織形成的詭異紋理中延伸出來,托起了一盞油燈!
那無數雙手臂層層疊疊,向上不斷延伸,好似沒有儘頭!
渡邊綱身後的柔軟蠕動著,他心頭一個激靈,猛然側開身形,轉頭去看身後本該是茅廁木牆的‘牆壁’——他看到,一顆顆人頭堆疊在身後原本是茅廁牆壁的位置,
層層疊疊的人頭,眨動著灰白的眼珠,向上不斷壘砌!
在他的四麵,皆是這樣由層疊肢體堆砌起的‘牆壁’,
甚至於渡邊綱的腳下,都有一個橢圓形的、蠕動的胎盤!
他看到腳下的情形,
感受著雙腳都被胎盤吞沒的觸感,
整個人頭發都豎了起來!
四麵皆被圍堵,
連腳下都變成如此恐怖的情形,渡邊綱一時間無處可逃!
他仰頭看向四堵血肉之牆圍攏起來的‘通道’,
卻意外看到,
通道最頂上,
天穹中,月光皎潔,
好似花魁衣衫絲綢質地的、雪白的裡襯,
散發著迷人的幽香。
這一刻,渡邊綱沒有絲毫猶豫,雙手抓起那從牆壁上延伸出來的手掌、人頭頂上的毛發,借力攀援,往最頂上那輪白月光攀爬而去!
茅廁外,
一切如舊。
瀝瀝的水聲響了一陣即停下來。
‘渡邊綱’推開茅廁的木門,大步從中邁出,笑哈哈地向守在屋院門口的武士招呼了一聲。
屋室內,
被弘正放在一邊的禪杖上,
那些點綴的鈴鐺忽然無風自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