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野爬上了從中殿前往後院的那座高聳門樓,眺望遠處的情景。
見此情景,蘇午也未招呼他們什麼。
他看到旁邊的禪房裡還亮著一丁燈火,便將大紅蓮胎藏握在手中,走到禪房門口,朝裡麵喚了一聲:“房中可有人在?”
話音落地後不久,
一個含混的聲音就從門內響起:“有啊。進來吧,門外人。”
蘇午神色微動,推門走近了禪房裡。
禪房內,
蘇午的左側前方靠牆擺著一張長桌,桌上點著一盞油燈。
油燈後,有個形容枯槁的老僧盤腿坐在板床上。
其身後有兩床薄被整齊疊在靠牆的床角,房屋裡除了這些以外,便沒有多餘的擺設。
老僧一手虛拂過頭頂的黑暗,那黑暗裡好似隱藏著稠密的絲線,被他枯槁的手掌攪動了,隨著稠密的黑色細線拂動,黑暗都跟著晃動。
他微微抬頭,頭頂黑暗又晃動了一陣。
明亮的目光聚集在蘇午身上。
“堂下是沒有你坐的位置啦。
你要是願意,
可以坐我這個位置。”
老僧向蘇午慈和地笑著,說著話,他一隻手撐著床,身體晃動著,給蘇午在床畔讓出了一個位置。
哪有客人第一次上門做客,就坐人炕頭上的道理?
縱然老僧不在意,蘇午卻不能不在意。
他搖了搖頭,笑道:“不必了。
禪師,我此次前來,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我知道,我知道。”老僧連連點頭,還是指著自己讓出的位置,道,“這位置就是留給你的,你要是不坐,它豈不是要一直空著?”
隻是炕頭一個位置而已,
空著就空著,又有甚麼所謂?
蘇午腦海裡轉動著念頭,但架不住老僧盛情邀請,還是走過去,坐在了老僧讓出來的那個位置。
坐在那位置上的瞬間,
他念頭連動,
忽然間就意識到了什麼——
蘇午扭頭朝旁側的老僧看去,老僧還在笑,將手中的佛珠交給了蘇午:“都在這裡啦,你想知道的答桉、想見到的那個人,都在這裡啦。
眾生無邊誓願度,
煩惱無儘誓願斷,
法門無量誓願學,
佛道無上誓願成……
眾生無邊誓願度,
煩惱無儘誓願斷……”
這個時候,蘇午才發覺,老僧頭頂並不是光禿禿一片,而是長滿了稠密的發絲,那些發絲融入了黑暗裡,在黑暗裡攪動著,翻覆成黑色的汪洋!
隨著其將佛珠遞給自己,
那汪洋般的‘煩惱絲’倏忽消去!
老僧頭頂變得光禿禿一片。
他化作金光,在蘇午視野裡驟然消失!
蘇午還坐在床邊。
但周遭環境已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還是那間禪房,
禪房側方靠牆的長桌已經倒塌,桌上更不見有一盞油燈。
他坐在硬板床上,床上卻不見了那幾床薄被。
凋敝的房屋四壁上,掛著一些已經風乾萎縮的蘿卜、一些斑駁起卷根本看不清內容的字畫,正對著的蘇午那麵牆壁,更破開了個大窟窿!
窟窿外,井上家的武士伸頭進來,恭敬地同蘇午說道:“大人,這座寺院裡已經沒人居住了。原本負責看守的招提寺老僧人,應該也受不住這裡的陰森環境,都陸續搬離了。
我看院子裡的菜田已經荒廢了很久,
茅坑裡也頗乾燥。”
蘇午點點頭,手掌一抬,握住了還帶著一絲暖意的佛珠。
他站起身,皺著眉往門外走。
——其實禪房的門也早已倒塌。
寺廟後院內。
山前野還是守在最高聳的門樓上,
武士們駐守在角落。
安綱坐在院子裡的石墩上喝著水壺裡的水。
一切與蘇午進入禪房前的情景彆無二致。
好似他進入禪房經曆的種種情景,隻是占用了流逝時間中的某個刹那。
在蘇午打望後院的這個瞬間,
山前野轉回頭來,眼神驚駭地看著蘇午,張口欲要呼喊——
後院四下,
驟然燃起熊熊火光!
“庶民!”
冷喝聲先山前野一步,在後院炸響!
“交出無上級太刀!
可留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