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深林中,
響起‘咯吱咯吱’的響動。
聽起來像是野獸嚼食脆骨時發出的聲音。
“啊!”
“大人!”
“下野君!”
蘇午正抬步邁入那片發出怪異聲響的深林,忽然聽到身後一陣人嘶馬叫的混亂之聲!
他扭頭回看,
眼睜睜看到又一個武士連人帶馬瞬間消失,
根本不給他解救時間!
那武士連人帶馬消失以後,前方深林中,那種嚼食軟骨脆骨的聲音變得更響。
林影晃動。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深林裡走了出來。
它長著稚童的臉孔,滿麵皆是憨態可掬的笑意——隻是,此下這分笑意看在人眼裡,直讓人毛骨悚然——從它的嘴角、下巴上遍布鮮血與碎肉,此時嘴巴仍在不斷蠕動著,像是在嚼食什麼東西!
這個生有稚童臉孔的身影,
卻有一副暮年老人蒼老而高大的身軀。
身軀的下身未著寸縷,
上身則纏繞著許多花花綠綠的女子貼身衣物。
衰亡破敗的詭韻從它身上爆發出來,向著四麵八方鋪展,所過之處,群樹儘皆凋亡!
“酒吞童子!”
“喜歡生吃活人的酒吞童子!”
身後驚慌的武士們大叫起來,
他們比蘇午更先一步認出這個厲詭的身份。
井上家的鬼武士策馬奔向蘇午近前,疾聲道:“禦家老大人,酒吞童子乃是鬼王級的厲詭,它出現在一個地方,就可以任意掠取方圓數百裡的活人、活物入口嚼食!
我來替大人吸引這個厲詭的注意力,
讓它暫時停止進食。
趁這個機會,大人帶著大家快走吧!”
原來當下這個厲詭,就是酒吞童子?
它出現在一個地方,就能任意嚼食方圓數百裡內的活人,活物……這種無差彆式的殺人規律,是唯有荒級及以上的厲詭才會擁有的恐怖能力。
酒吞童子,
不負鬼王級厲詭之名!
蘇午腦海裡念頭閃動著,同身畔臉色焦急的鬼武士說道:“你帶著他們走吧,離開這裡越遠越好,帶著所有人安全回到井上家。
我留在這裡就可以。”
他語氣平澹,
這番言語聽在身畔鬼武士耳中,卻令對方熱淚盈眶:“下仆生來貧賤,一條性命不足掛齒,今日願為大人效死——大人才是一家支柱,死在這裡太不值得,
禦家老大人!還是快走吧!
能為大人效死,是下仆的最高榮耀!”
這鬼武士說出一番讓蘇午摸不著頭腦,又熱血沸騰的言辭,忽然就縱馬衝向了前方的酒吞童子——
然而,他還未衝出數步,
馬蹄下的陰影忽然鼓沸起來,一條條鬼手從其中聳立而起,將鬼武士連人帶馬拖拽到了蘇午身畔,蘇午板著臉,皺著眉頭,手中‘大紅蓮胎藏’刀背用力拍打在壯馬屁股上,
壯馬倉皇後退。
蘇午連連嗬斥:“快滾!
我哪裡需要你們來替我送死?
快滾!”
戰馬嘶叫著後退,
馬背上的鬼武士,連同那些看到這一幕的下臣們,無不悲聲叫號,呼喚蘇午的名號。
高大魁偉的武士手持雙刀,邁步走入了酒吞童子詭韻集聚過甚形成的灰藍寒霧之中。
這是眾多下臣們看到的,井上家禦家老‘井上燭照’的最後背影。
灰霧中,
寒意銷骨蝕髓。
長相怪異的酒吞童子停住腳步,吐出了嘴裡的一團血肉骨茬與破碎衣物的混合物,它麵帶憨態可掬的笑容,朝蘇午緩步走來。
蘇午一手持大紅蓮胎藏,
一手取出了十滅度劍。
握住十滅度劍的瞬間,十滅度劍就隨他心意轉動,化成了一把鬼頭大刀。
這鬼頭大刀的刀鐔,卻演變作了一條條雪白的狐尾,簇擁著蘇午的一條手臂。
狐尾末梢乃是深沉的黑色,
那黑色蔓延開來。
一種似有似無的‘感覺’開始在蘇午與‘十滅度鬼首大刀’之間流轉,蘇午嘗試回憶自身進入天人交感境界時,感受到的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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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二次進入天人交感境界時,借助‘鑒真神韻’,將自己的神韻與‘大威德金剛相’融合了。
此時隻是稍稍觀想‘大威德金剛相’,
就找到了第二次天人交感時,獲得的‘殘缺神韻’,
神韻勾纏上‘十滅度鬼首大刀’,
蘇午抓住了那種若有若無的‘感覺’,
他看到狐尾末梢的黑色完全蔓延上九條尾巴,那九條尾巴化作了黑色的衣裙,麵色平靜的少女悄無聲息地坐在了他的肩頭。
“平靈子?!”
看到那黑衣少女的瞬間,蘇午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時,
黑衣少女轉臉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笑。
冬冬!
蘇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他腦後浮現一輪顫抖的黑色圓形。
圓形升至腦頂,內裡隱約顯化心詭心臟的輪廓。
那心臟猛地收縮,
心詭詭韻化作一圈黑光,朝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黑光淹沒過酒吞童子的身形。
酒吞童子忽然立在原地。
它伸出雙臂,臂彎間像是虛抱了一個人。
就這樣虛抱著空氣,
酒吞童子轉身走向深林。
口中都停止了嚼食‘食物’。
蘇午側臉看向肩膀上,肩膀上空空如也。
盤繞在他握著鬼首大刀手臂上的,是一簇簇雪白的狐尾。
是幻覺嗎?
他微微皺眉。
頭頂心詭圓形忽然閃過一抹烏光。
烏光中,心詭心臟輪廓隱去不見。
圓形像是一麵漆黑的圓鏡,
倒映出‘十滅度鬼首大刀’刀麵上,黑衣女子安安靜靜的麵容,她安安靜靜地注視著蘇午,已然安於此下的現狀。
灰藍詭霧徐徐散去。
霧氣裡既沒有酒吞童子,
亦沒有蘇午的身影。
但他確曾在這個世界上真實的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