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之女自行在日月島立下了‘普庵壇’的道統。
自那時起,
那座塑像背後似乎才有了拚圖。
隻是看過拚圖的人,無一個能在看過拚圖以後,還能將之完整記在心中的。
他們殘留在心中的那部分拚圖,被他們領悟闡釋成了種種法門,進而形成了普庵壇的法脈傳承。除卻這些,更多的小僧都不記得了……”
蘇午點了點頭,確信空明在此上並無隱瞞。
倒是未有想到,普庵壇與地藏廟從根子上竟真的是一家的,隻是後來各有了不同發展,難以重新聚合起來。
他沉吟了片刻,再向空明問道:“那你可記得,你上鳳山來是為了甚麼?
是不是為了那座記載普庵壇傳承的黑地藏塑像?”
“我上鳳山……我上鳳山……”空明喃喃重複著一句話,它藏在燭火中的細小身影,隨著它喃喃重複著話語,而逐漸膨脹、變得扭曲起來!
“莫要想其他太多!
你隻須告訴我,你上鳳山是不是為了尋那座塑像?!”蘇午打斷了空明的自語,加重語氣詢問!
他的話打斷來了空明不斷延伸的思緒——若叫亡者意識知道它自己已經死了,其意識也會在短時間內迅速凋亡!
“是,就是為了找到那座塑像……”空明下意識地回應道。
“那你可有甚麼收獲?
可曾找到塑像在何處?”蘇午接著問道。
空明低下頭,沉默了下來。
蘇午的意聚集在燈籠罩內,燈籠罩內的黑暗無聲息翻騰起來:“可曾找到塑像在何處?”
他重複地問詢著。
空明漸漸仰起頭,清瘦的麵孔上滿是陰冷的笑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四下翻騰的黑暗:“找到了啊——但是我,就是不告訴你——”
他的頭顱一瞬間膨脹開來,
幾乎要撐破燈籠罩子!
相對於細小的身軀而言,顯得分外‘巨大’的頭顱上,一雙眼睛鼓凸著,眼中滿是血海漩渦:“就是不告訴你,哈哈,就是不告訴你!”
“調皮。”蘇午咧嘴一笑——
四周翻騰的黑暗中,霎時浮現出他的麵孔。
他頭生彎曲牛角,眉心長出一隻血紅豎眼,三隻眼睛一齊盯住空明那顆膨脹到極致的頭顱,張口喝道:“啪!吒!”
大威德金剛真意瞬時降臨,化作一道血紅大掌印,猛然按在‘空明’膨脹到極致的頭顱上,奮力拍打、按壓!
‘空明’那顆頭顱頓時就像漏氣的皮球一樣,在大威德金剛真意的碾磨中,迅速萎靡、坍縮!
最終恢複正常大小!
燈火裡,
‘空明’的細小人影晃動了幾下,
便輕飄飄地消散。
但在這道亡者意識消散之前,蘇午眉心豎眼已經追索到了‘黑地藏塑像’的痕跡——六天故鬼真童三顆眼仁發散,蒙蒙青灰色光芒流轉於眼仁中,循著從空明亡者意識中被擠壓、拍打出來的怨神詭韻,一瞬間窺見了一個地方。
黑漆漆、遍布蛛網與塵灰的某處所在裡。
一女子塑像盤腿坐在蓮台之上,圓潤如鵝蛋的麵龐上含著笑意。
她身上彩衣已經斑駁脫色。
雙手掌中疊在胸前,捧起了一座周身纏繞鎖鏈的黑衣地藏王塑像。
……
蘇午僅來得及瞥一眼那黑衣地藏王塑像,六天故鬼真童裡呈現的畫麵就如水麵上蕩漾起的細微漣漪般,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撫平、消失了。
他沉思了片刻,
抬頭看向鼎靈:“你對那願神廟裡,願神塑像是何姿勢、是何相貌,可有甚麼印象,可曾夢到過?”
鼎靈正看見燈籠罩裡‘空明’的亡者意識一瞬消無,心下緊張之際,冷不防蘇午問起這個問題,她‘啊’了一聲,立刻思維飛轉,想了片刻,立刻出聲道:“願神在廟裡是坐姿。
彷得是我高祖母的麵容,是鵝蛋臉。
怎麼了?
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們搜集檢索了天威道觀之中收藏的諸部典籍、譜誌,其中有對開壇祖師的頗多記載。在開壇祖師一夜頓悟,走出願神廟後,即下令將廟殿拆除封鎖。
願神塑像被他著‘親信者’看顧。
此後,他開始頗多研究風水運轉之說,在鳳山上大興土木。
如你所說——那個時候,從廟裡走出來的開壇祖師,已經不是真正的‘開壇祖師’了,極可能是怨神這個厲詭,它研究風水相術,為的正是自己日後能種下升基,再度複蘇!
那尊願神塑像,典籍上隻提了它被‘開壇祖師’的親信看顧。
此後便下落全無。
時下想來,
那座塑像,連同黑衣地藏塑像,應該就被安置在某個風水運轉的‘寶地’!
鳳山之上,怨神儀仗每於月牙之夜就群起顯現,脫離此山的弟子,卻不會受到怨神儀仗的侵擾——可見整座鳳山,都已經被怨神汙染了。
黑衣地藏塑像所被安置在的位置,
一定是在此山龍脈節點之上!
那尊塑像,
才是厲詭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