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桃樹底下,依舊沒有桃神送給兒子的衣裳,自己這場夢,豈不是終究要做到頭?
可若是自己今時不過來看一看,
又怎能確定那孩子是不是真就是自家的兒子?
張父一時思緒紛紛。
在原地站了良久,終於還是跪了下去,向那棵桃樹拜了拜。
他隨後直起腰,伸頭往桃樹底下的草叢裡看去——正看到桃樹下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皆是嶄新的男性衣裳。
張父撿起那一疊衣裳,心裡猛地鬆了一口氣。
一屁股坐在草叢裡!
這時,他身後卻響起了妻子的聲音:“是咱們的孩子沒錯吧?
我就跟你說,他就是咱們的孩子。
我看他第一眼就確認了的。
你還不信!
這下總信了吧?”
聽到老妻的聲音,張父卻搖頭苦笑了幾聲,道:“你自己不也記掛著這件事,天不亮就跟過來了?明明自己本來也是心裡直打鼓,這時候倒是神氣起來了。”
“我是跟過來看你要乾什麼!”
“行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不跟你吵嘴。”張父搖了搖頭,拿著那幾件新衣裳,從草叢裡站起了身,笑著看向身後的張母。
張母從他手裡接過那幾件衣裳,看著幾件衣裳的樣式,心思卻全不在幾件衣裳之上:“你現在也確定了——那就是咱們的孩子。
孩子說的事情,你準備怎麼幫他啊?”
“這……”張父滿麵皺紋頓時都浮顯了出來,“我找個時機,再與韓老太爺好好商量商量。
總還是有解決的法子……”
“你和韓老太爺商量?
他會聽你的?”張母皺眉看向張父,“你把這事告訴韓老太爺,咱家兒子就再彆想出村了——村子外麵,可是還有咱們的孫兒呢!”
“那、那你說該怎麼辦?”張父猶豫著問道。
張母把衣裳抱在懷裡,湊到丈夫跟前道:“出村的路,咱們又不是不知道怎麼走?
雖然咱們從來也沒往村子外麵走過,但晚上摸黑,悄悄地把孩子送到村口那條路那邊,不就行了?
那邊也沒人把守。
——咱們村過得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彆人也想不到,有人會放著這種神仙日子不過,偏要跑到村外頭去……”
“這樣不行吧?
韓老太爺以前是講過的,不能放任何一個外鄉人出村。
他們在外麵亂說話,會給咱們桃源村召來災禍……”張父還是遲疑不決。
“你還把咱們兒子當成是甚麼外鄉人?”張母把眼一瞪,“你到現在還防著咱們的孩子!
男子漢大丈夫,這點事情想了一天你都拿不定主意!
算了,也不必你來插手這件事了。
你隻要彆去外麵給彆人告密就行!”
“誒……妻啊,再商量商量,
再商量一下罷,說不定還有彆的辦法……”張父追在張母身後,跟著氣衝衝地張母回了屋院。
蘇午躺在房間裡,屋院內外的動靜,他俱聽得一清二楚。
院子裡,
張父小聲與張母說著話,還是覺得應該將此事告知韓老太爺為好。
他越這般說,張母便越生氣。
最終兩夫妻也未討論出一個具體的方案來。
倒是在此時,天漸漸亮起。
院子外頭有幾個孩童不停拍著門。
“是韓家的幾個娃子。”聽著院門外孩童的叫喊聲,張母回過頭來看了張父一眼,壓低聲音告戒他道,“待會兒你不要亂說話,讓我來和他們說。
你要是亂說話,咱們這個家就散了……”
張父張了張口,終究沒有多說甚麼。
張母轉身走到門口,拉開了門栓。
門外果然站著三四個韓老太爺家的孩童。
“我家老太爺請張娃子中午到家裡去吃飯!”
“他在哪呢?怎麼沒看見他?”
幾個孩童七嘴八舌地叫嚷著。
有孩童伸著頭往院子裡看,除了看見在院子裡踱步的張父之外,並未見到昨天那個年輕人的影蹤。
張母笑嗬嗬地向幾個孩童說道:“他昨晚喝酒喝多了些,現下還在床上睡覺呢。
中午怕是不能赴約了。
你們回去和韓老太爺說,到明天吧,明天我們在家裡擺幾桌,請村上的父老鄉親,都到我家來飲宴!”
她幾句話就將事情應付過去。
幾個孩童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張家院門口。
張父看著院門外,躊躇著道:“若是明天要請村上人來飲宴的話,那今天就得把酒菜先準備著了,我去請桃神施惠……”
“請甚麼桃神?!”張母重又合上了院門,扭頭就算打算了張父的話,“事不宜遲。
今晚咱們就把孩子送到村外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