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裡,一片寂靜。
哪怕此間腐雨仍在飄墜,還有僧侶奮力咳嗽著——但風飄雨墜之聲、幾個尚能存活的僧侶的咳嗽聲,卻難止住精蓮與四大龍本巫師心中的寂靜!
四大龍本巫師合力請出了‘魯王’虛影,令‘大化’顯現——那彌漫在精蓮身周七色寶輪中的至暗,即是‘大化’本身。傳聞之中,萬般生靈死後,皆可轉入輪回,生生不息,但唯有褻瀆玷辱了‘魯’的生靈,將在死後淪入至暗的大化。
於其中腐朽成泥,永恒消散。
‘魯’者,即是神靈本教對所有天上、地下、四時、疫病、山林等等諸神靈的總稱,其中最高者,名為‘魯母’,‘魯母’之下還有種種不同形貌的‘魯王’。
‘龍本神靈’則被稱之為‘祝’。
祝亦是‘魯’的一種。
四大‘祝巫’拚儘全力,引來‘大化顯現’,卻未有將精蓮完全拉扯入大化之中!
精蓮周身盤轉的七色寶輪之上,已有六色被‘大化虛影’覆蓋,化為漆黑之色,但最核心處的白光之輪,仍未被大化吞噬——他掐動法決,此下亦是用儘全力與四大祝巫引來的‘大化’對抗著!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此時,
他們以為所有人都已卷入了戰場之中,被疫病、腐雨、心識支配的當下,卻突然有一個吐蕃兵進入了他們的視野。
那個吐蕃兵似是剛剛入場。
其未曾受到戰場雙方力量的絲毫影響,一臉平靜地看著交戰雙方。
天穹之上,
四祝巫眼神大喜!
那牛頭龍本吒嘛哪祝巫當即開口道:“仲拔節相派來的士兵,快殺了那坐在大轎中的密縛僧,殺了那僧,你必被仲拔節相升為貴胃,擁有姓氏——從此以後,享儘榮華富貴!”
精蓮抬目注視著乾屍林裡的蘇午,眼神微動:“你不必殺我——你亦無能殺我,他們引你來殺我,其實就是令你送死——”
“彆聽他胡說八道!
他現下沒有任何反擊之力了!
快!快!用你手裡的刀子,往他胸口處紮上一刀,他就再也說不出話了——”長角大蛇龍本尖聲嘯叫,打斷了精蓮的話。
精蓮低眉沉默刹那,忽然抬手,撫向大轎側方某個咳嗽不止的僧侶頭頂。
那僧侶已經咳嗽得滿嘴鮮血,陡見精蓮手掌朝自己頭頂撫來,一直未有變過顏色的僧侶,此下卻是眼神駭恐:“賢師——”
“你今在世間,亦是受苦。
龍咳之症,已經侵入臟腑,無力回天了。
不妨皈依密縛真佛,永享極樂。”精蓮徐徐開聲,話音落下之時,手掌也撫過了那僧侶的頭頂,僧侶彎腰立在大轎後,已然毫無氣息,靈魂被精蓮周身七色輪光吞吃了——
精蓮轉臉看向蘇午,笑著道:“我或許殺不了他們,但殺你還是易如反掌。”
蘇午看了看大轎法床上的精蓮,又看了看頭頂叫囂不止的四大祝巫,他所化的‘林卡’麵露猶疑不決之色,首先看著精蓮,道:“我若聽你的話,不殺你——如何能保證你回過力來,不殺我?”
精蓮聞言麵露沉思之色。
上方四祝巫聞言頓時憤怒得發狂!
“你是仲拔節相派來的兵,你怎能被他那點嚇唬人的手段給嚇阻住?!”
“他那僧侶必然與他立了誓言的,殺自己手底下的僧侶自然易如反掌,你又不是他手下僧侶,怕他乾什麼?!快殺了他!快殺了他!”
“難道你不想回去看到你的父母兄弟,你的妻子兒女了嗎?
你要讓他們,都跟著你一齊送死?!”
在四祝巫嘯叫聲中,精蓮看向蘇午:“我收你為徒如何?”
“師殺徒,豈不易如反掌?”蘇午也不理周圍四祝巫的叫囂,如是向精蓮反問道。
精蓮麵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看著那麵色黑黃的吐蕃兵,忽然覺得這個吐蕃兵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比他當下麵臨的局麵都更有意思。
他麵上笑意愈盛,向蘇午直接問道:“那你覺得該如何?”
“你拆一根骨頭給我。”蘇午道。
“拆一根骨頭給你?從我身上,拆下一根骨頭於你?”精蓮看著蘇午的眼睛,如是反問道。
“是。”
蘇午看著精蓮,看著精蓮周身及及可危的白光之輪。
今下局麵,看似是精蓮與四祝巫相持不下,雙方誰也奈何不得誰——但蘇午已經觀見,精蓮自性中的‘八識心王’自發運轉開來——他用不了多久,就能打破這局麵——但他自己卻不能自知,反而是蘇午這個旁觀者看得更清楚。
就如患者多數時候不能清楚自身的病症,需要谘詢醫生一樣。
精蓮當是天生就有‘八識心王’,可惜他現下還沒有學到更精準運用這份力量的手段。
此下蘇午亦殺不了他——在極端重壓之下,精蓮極大概率能更快找到運用‘八識心王’的方法,而且,後世的‘精蓮化生大士’比現在這個恐怖百倍,此下若試圖極限殺死精蓮原身,蘇午不能肯定,現實裡真正的那個‘精蓮化生大士’是否會顛倒因果,出現在此方時空之中!
“你拿到我身上一根骨頭,便能對我放心?
難道不擔心我因此忌恨於你,待到事情結束後,再殺你?”精蓮向蘇午問道。
蘇午回道:“我把你的骨頭交給天上的龍本巫師,讓他們下咒詛,保證你殺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