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那個聲音,曲禮光海藏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為首的錦衣仆人猶豫了一陣,歎口氣,眼神莫名地看著曲禮光海藏,匆匆說道:“那就都恭敬些,快都在山道邊恭恭敬敬地跪好,王妃要上山來了!”
他說過話,便領著眾仆人轉身匆匆下山去也。
奴隸們、屬民們麵麵相覷一陣兒。
各自看了看身上散發出臭味的破爛衣裳。
細微的聲音從人群裡傳出:“確實無人和咱們說過,王妃今天要來吧?”
“我們穿成這樣,會觸怒王妃嗎?”
“可我們也沒好衣裳可穿了。”
人們小聲議論著。
方才躲進人群裡的幾個監工,此刻都揮舞著鞭索,大聲叫嚷著,從人群裡奔了出來:“沒聽到方才那人的話麼?跪好跪好!都在山道邊跪好!”
“不允你們抬頭看貴人!”
“跪好!低下頭去!
你還愣在原地乾什麼?!”
啪!
有人捱了鞭子,便老老實實地跪在山道邊,雙手撐地,彷效豬狗行禮。
有人捱了鞭子,卻轉頭對那監工怒目相視:“我們是貝颯氏征兆來的民夫,不是你們的奴隸!你這樣欺淩我,我要去宗府告你!”
“告!”
“你快去告!”
“宗府宗本就是我們貝颯家的三爺爺,你快去告啊!”
啪!
那提起鞭索抽打在平民身上的監工,聞言怒極而笑,再次揚起鞭索抽打向那個眼神憤滿的年輕人。
“王妃要上山了!”這時候,曲禮光海藏忽然振聲說了一句。
監工嚇得鞭子一抖,趕緊轉頭去看向山階——阿莫吉王妃離半山腰還很遠,他鬆了口氣,恨恨地瞪了眼那個年輕人,陰陰地道:“讓你跪好,你不跪,待會兒王妃來了,你最好還能這樣!”
說過話,監工轉身揚長而去。
年輕人沉默了一陣,眼神裡的憤滿漸化為屈辱,默默地跪在了地上。
半山腰上,奴隸、屬民們跪在山道兩旁,幾個監工也跪在了最前頭臨近山階的位置。
眾皆沉默。
此間唯有山風盤旋,搖動桃枝的聲音。
在桃枝搖顫的陣陣動靜裡,密集的腳步聲徐徐響起,由遠及近。
貴人們的言笑聲也隨風傳進了人們耳中。
“妹妹,等到今年桃花盛開之時,白線河兩岸的桃林就會變成花海,無數桃花瓣飄散進河水裡,河水也將彌漫桃花的芬芳。
而這珅貢山上,圍半山腰栽植的桃花林,將如同高山的花環般醒目。
到時候,請你和讚普一同遊覽此地。
希望明年此時,你會為讚普王誕下一個孩子。”溫厚的男聲徐徐響起。
引得那年輕女子——貝颯阿莫吉王妃發出陣陣銀鈴似的笑聲:“我的孩子一定會很親近他的舅舅——因為舅舅給高山戴上了花環,為河流披上了花衣,他才能順利降誕。”
“一定會是這樣。”
“哈哈哈……”
“末蒙,聽聞今時邏些貴族中,漸漸開始流行起一種名為‘缽陀畫’的旗幡畫,傳言那缽陀畫自天竺而來,描繪了眾多密縛佛門的神靈,顏色極其豔麗而繁複,將缽陀畫作為廳堂裝飾,有鎮壓邪惡的效力。
您見過那樣的缽陀畫嗎?”
“我的宮殿裡就有許多這樣的旗幡畫。
其實就是天竺僧將天竺缽陀畫與我們吐蕃旗幡畫結合形成的而已。
這樣的缽陀畫,以一生行善積德的老者皮膜作為載體,最能發揮出神異的效用,其次就是少女的皮囊,我帶來的僧侶裡,有幾位頗擅長描繪缽陀畫,貢樂領主若是好奇,可以與他們多多交流。”阿莫吉王妃說道。
貢樂領主對阿莫吉王妃感激不已,連連道:“今下我的家中有‘惡本’顯現的痕跡,本地的密縛僧人不能解決,言稱唯有請來描繪有‘大黑天’的缽陀畫供奉在家中,方才能夠鎮壓住那‘惡本’。
王妃您真是菩薩心腸,您對我施以援手,正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已為您準備厚禮,就在山下的馬車上,請您務必收下。”
阿莫吉王妃笑語回應,聲音更溫和了許多:“貢樂叔叔,也是我們貝颯家的親人,何必與我那麼見外?”
一行人說說笑笑間,邁上了半山腰。
明眸皓齒、膚色少見得白皙的王妃,左右四顧,看著半山腰上的‘風景’。
——一段還未砍伐出多遠的平路,平路邊栽植著一些還未長出葉子的桃樹。
許多奴隸、屬民們烏泱泱一片跪在路邊,他們衣衫襤褸,身上散發出的臭味引得阿莫吉王妃陣陣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