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未再就此追問下去,轉而道:“如是看來,‘想爾本形’從未在世間出現過,它的本形究竟具備怎樣死劫規律,至今無人可知?”
“當是如此……”季行舟點了點頭,猶豫著道,“也或許‘想爾’本也沒有本形,本也沒有所謂死劫規律的‘束縛’也說不定……”
“沒有本形……”蘇午喃喃自語。
片刻後,他收斂了心神,向季行舟道:“閣下先留候在此地,待到時機成熟,我自會前來,邀請閣下與我同往唐時。”
“這個時機,不知在多久以後?小郎能否明示?”季行舟跟著追問道。
“如今尚且不能確定。”
蘇午搖了搖頭。
季行舟還欲再向蘇午追問幾句,蘇午的形影卻在這空寂大廟中倏忽變淡,一陣火光搖曳而過,那淺淡的形影也徹底消失不見。
……
閩地三山市。
金池港中停泊的幾艘舟船緩緩發動,在陣陣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鐵船脫離了港口,駛向遠海。
西方天穹中的太陽膨脹得鋪滿了半邊天穹。
漫天的金紅接連著海平線,將遠海映照得波光粼粼。
時有魚兒躍出海麵,海鷗振飛而至,叼起那還未來得及落回海水中的魚兒,再度振翅飛遠。
鐵船上的父子二人赤腳站著,兒子拿起掛在脖頸上的望遠鏡,往遠海望去。
那片海鷗飛掠過的海麵,而今已經風平浪靜。
在這般靜謐的海麵上,忽有一道模糊的影子飛掠了過去。
那年輕人從望遠鏡裡隻捕捉到那影子的隻鱗片爪,他心下好奇,跟著轉動頭顱,挪動鏡筒,手指迅速轉動鏡筒,將望遠鏡的視距拉大,他頓時看到——一片金紅的海平麵上,有道人影站在那裡。
海平麵之下,隱有龐然大物緩緩掀動雙翅,它的頭顱正托起了那道在汪洋大海間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人影!
年輕人見此情景,頓時心神震動!
他連忙把望遠鏡遞向父親,口中連連道:“爹,有人,有人站在鯨魚背上!”
“滾!
我看你是腦子壞掉了!
趕緊過來整理漁網!”父親一巴掌打開了兒子伸過來的手掌,嘴裡吊著煙卷,手上動作麻利地整理著漁網。
兒子有些悻悻地收回望遠鏡,嘴裡嘟囔了幾句,又架起望遠鏡往那片有‘騎著鯨魚的人’的海平麵看去——
此時鏡筒之內,又哪裡能見到甚麼人影?
更不提那龐然巨物一般的鯨魚了。
——蘇午回身看了眼那艘愈發臨近自身的鐵船,他心念轉動間,腳下海水中浮遊的巨鯨被他的心意裹挾著,擺動雙翅,緩緩向下沉降,他的身影跟隨著巨鯨沉入海中,倏忽間隱遁無蹤。
那鯨魚才回過神來,迎麵便撞上了一道龐大的魚群。
它隻是張開口,大多數魚群便儘數被它吸進了口中。
而蘇午的身影此時出現了大海深處,他置身於幽暗的海中,一道因果神符圍繞周身滴溜溜轉動,映照出他自身的一應因果。
諸多因果深潛入冥冥之中,但亦有幾道因果纏繞在他身上,另一端牽引向了深海之底。
他此行前往閩地,找到‘海生’這個尚不知是想爾故意遺留、還是無意間遺留的漏洞,隻是目的之一。當下既然到了閩地,自然需要探尋‘真閭山’的所在,將‘後土血脈’徹底收攏回來,封押在自身。
‘真閭山’便是‘三清之足’,曾與‘後土血脈’沉在閩江之底。
後來蘇午設法以後土血脈牽製‘三清之足’,令二者雙雙陷入沉寂,重新開辟了‘閭山神譜’,令真閭山顯於世間。
閭山弟子居於山中,借‘閭山神譜’以修行。
然而蘇午這次前來閩地,卻未在閩江之中尋索到任何與‘後土血脈閭山神譜’相牽連的因果。
反而在臨近閩地的汪洋大海中,找到了那些相牽連的因果。
蘇午追蹤著那些因果線索,最終走入了深海之地,在這般以肉眼觀測已完全看不見從天照射而下的光線、四下裡皆是濃稠黑暗,隻偶爾有些深海魚類自帶星點光點的地域裡,他看到一道紫紅裂縫橫亙於海底。
那道裂縫之上,還貼著一道紫黑符籙。
看到那紫黑符籙的瞬間,蘇午即心生警兆!
那紫黑符紙上的雲芨文字,被他的心識分辨出‘三天永鎮’的涵義來,他心下警兆陡生之時,那道符咒亦在這有萬鈞重壓的海底猛地燃燒起來——一道身著紫袍、頭戴高冠的道人從燃燒的黑火裡走出,向著蘇午陡然掐動指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