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9、美人如玉(2 / 2)

蘇午走近去看石台上的晴子,便發現晴子已徹底在此間東流島本源的浸潤下,化作冰肌玉骨般的一具石人了。

她在此刻沒有任何生機,便也永遠不會衰老,不會死亡。

先前燭照巫女侍曾說,她將晴子保護得很好——眼下來看,燭照巫女侍所言非虛,晴子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裡,沒有損傷,不會衰老,確實被那個巫女保護得很好。

蘇午以石台上的輕紗包裹住了不著寸縷的晴子,隨即將石台上的玉人兒打橫抱起,轉身走出了這間開鑿在山壁中的神社,他又一次涉過那蒸騰的白霧,抱著晴子走進了生機漫溢的溫泉之中。

懷中的晴子像是一塊冰一樣,在這微燙的水液裡消融去,留在蘇午懷中的,隻剩那一道輕紗。

他腰間挎著的十滅度劍,亦生出蓬鬆的九道狐尾。

一根根狐毛散化於溫泉池內,九道狐尾也都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

原本浸沒至蘇午胸膛處的本源泉水,倏忽間水位開始下降,由蘇午的胸膛處,降至上腹,又至上腹處降至下腹——

在這水位陡降的過程裡,四下裡蒸騰的水汽亦都紛紛消無。

盛放櫻花的樹木,一時凋零。

繁盛的森林,刹那枯萎。

連那如同穿鑿於山體中的神社上,都在短瞬間變得漆麵斑駁,猛然間老去了很多。

就在這萬物紛紛老去的世界裡,蘇午陡然聽到身後響起一陣陣的心跳聲,他停駐在原地,長久未曾轉身。

身後的心跳聲響起以後,便再未停止。

在那陣心跳聲裡,蘇午聽到了兩個女子的啜泣聲。

兩個女子的啜泣聲稍稍停歇,接著便是一陣撕扯衣料的聲響,蘇午默不作聲地將懷中輕紗遞到身後,那件輕紗也被輕輕扯了過去。

如此又過了許多。

諸多窸窸窣窣的動靜都停止了。

“阿布。”

“燭照君。”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地呼喚起蘇午:“你可以轉回身來了。”

蘇午應聲轉回頭去,便見到兩個如玉般的美人胸口與下身遮蓋著輕紗,臉頰微紅、眼圈通紅地注視著他。

他身臨此景此境,忽然沉默了一陣,才向那兩個玉人兒躬身行禮:“晴子小姐、平靈子小姐,彆來無恙。”

……

昏黃大地之上,數道身影驅馳馬兒,縱橫馳騁。

那幾人身上裝束多與唐人不同,似是番邦之民,但這夥外邦之人的領頭者,卻是一個唐人。

唐人張方背著一個鼓囊囊的包袱,隨著他驅策胯下馬兒,包袱裡便連續不斷地傳出甲葉碰撞的聲響。

——在他包袱裡的,自然是蘇午先前贈給他的那全副山文甲。

甲胄威武,且留有蘇午寫下的神通符咒,穿戴在身,安全感自然十足,但這套甲胄本身也十分惹眼。

張方領著一眾拔汗那國人一路奔行而來,尋找‘金剛三藏’隨行的吐蕃使臣隊伍,如今還未能尋見金剛三藏的隊伍,他倒是被許多軍兵盯上了,被軍兵一路追趕之下,張方總算反應過來,脫下甲胄暫時背在身上,又繞小路躲藏了一番,總算甩開了追逼的軍兵。

胯下馬兒速度不斷減慢,鼻孔中噴出一道道白氣,張方見此情狀,索性勒停了馬兒,翻身下馬以後,與聚攏過來的阿部力等幾個拔汗那國人說道:“再這般跑下去,也是追不上金剛三藏的車隊了,反而會累死這些馬匹!

先找個地方,停下來歇一歇,讓馬兒也吃些草去。

追索你家老王頭頂骨的事情,咱們再多商量商量!”

阿部力等人原本頗信重蘇午推薦來的這位唐軍,然而他們跟著張方一路被大唐軍兵追索得抱頭鼠竄以後,便漸漸消去了對張方的信任,當下見對方又有嫌累撂挑子不乾的架勢,一個個都騎在馬上,麵麵相覷,猶豫了起來。

“怕甚麼?!

你們老王的頭頂骨終究是個死物,不會無緣無故沒了去——咱們當下追不到金剛三藏,那就去長安城等他,他這次是來拜會聖人的,難道還能半路跑了去不成?

不用擔心,某既答應了你們,就絕不會食言,屆時就算追到聖人跟前去,也必定把你們老王的頭頂骨給要回來!”張方振聲說道。

他對此亦有打算。

如今他也是駕馭有厲詭之人,且學有一門駕馭詭的法門‘與詭結親科門’,屆時正可以憑借這科門去拜見聖人,如此,索要拔汗那國老王頭頂骨,不是順嘴一提的事情?

不會有甚麼困難!

眾見張方說得信誓旦旦,便也信了他。

——當下他們不信對方,也沒其他辦法可想——被軍兵追了一路,他們早就迷失了原本的方向,此時也不敢拋頭露麵,與人問路。

於是,阿部力等人紛紛下馬,牽著早就疲乏的馬兒,跟著張方一路往前去,路過了一片墳地。

此時天已黃昏,又沒有彆的去處可落腳。

墳圈子裡搭了一處草棚——應是此間為長輩看墳守靈的百姓留下來的棲息之所。

張方牽著馬就往彼處草棚走去,一邊走一邊與同伴說話壯膽:“我從前也學過鎮詭策,知道這詭非是死者魂魄所化,實是天地不正之氣滋生。

是以那野廟之中,神靈長久不得祭祀,反而容易蘊生詭類,而這處墳塚,一看就是常有祭祀的,不必擔心會遇到甚麼怪事。

更何況不是還有句俗話嗎?

寧宿荒墳,不住破廟,你們放心就好,放心就好……”

說話間,張方已將馬兒拴在墳地裡的一棵野棗樹上,他冷不丁往棗樹嶙峋的樹杈上一看,正看到一截沾染血跡的麻繩,就吊在樹杈上,隨陰風輕輕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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