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此般情景他們先前已見過許多遍,如今再看一遍,仍舊覺得匪夷所思。
金剛智此時收起琉璃寶瓶,在周圍百姓驚歎聲中,麵露笑容,看著那受過灌頂的唐人開聲說道:“你身有五濁之氣,而今受得‘天水’灌頂,當有‘身輕如燕,神智清明’之感。
此後數月以內,無有厄運糾纏,可得一時福報。”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那人喜不自禁,他確實感覺到自己身體輕盈了許多,眼睛看向周圍,覺得周圍情景更清亮真實了不少。
此種種跡象,皆令他相信,自己已得了福報!
金剛智單手於胸前回禮,隨後端著琉璃寶瓶,走向下一個信眾佛徒。蘇午在人群裡觀察著金剛智的舉動,已知其所收攝之‘天水’從何而來,此般‘天水’,確有消除人身病濁之氣,令人身體康健之效用,亦能一時覆蓋劫運,令人在短時間內不會遭遇鬼祟。
之所以會有如此效用,蓋因‘天水’皆由金剛智性意聚化而成。
其之‘意’修行層次頗高,能夠煉虛為實,當下便將性意散在虛空中,而後心念轉動之下,聚斂性意,收攝為水滴,為周圍唐人灌頂,受了灌頂的唐人,自然五濁一時祛除,且因自身沾染了金剛智的性意,一些小小鬼祟如若冒犯受灌頂者,亦會被金剛智性意嚇退。
然若遇到‘凶級’厲詭,此法便不再靈驗。
蘇午之意遊曳在此間,已然推測出‘金剛智’今下性意層次,已至‘如來藏’,此般層次在全天下已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也無怪乎金剛智能成為吐蕃護國神僧,在吐蕃名聲大噪。
這位身負如來藏的僧侶,身上因果繁雜,沾染人命數不勝數。
其輾轉吐蕃、梵地、獅子國等各處,必然親手殺戮過不少人命,蘇午推測,其在吐蕃為人作灌頂之時,必不如對長安百姓這般舍得‘下本’,或會以種種血腥汙穢之‘水’,為人施降灌頂。
之所以能在長安這樣慈眉善目,莊嚴平和,還是因為此間有更大的規矩禁錮著他,讓他不敢如對吐蕃百姓一般,對待巨唐之民。
蘇午覺得此時施降‘瓶灌’的金剛智頗為有趣,便駐足多看了一會兒。
那金剛智走到兩個灰衣的僧侶麵前,兩個僧侶趕忙雙手合十,向金剛智說道:“弟子欲修真乘大法,請大師父作弟子引路人!”
二僧神色緊張,看向金剛智的目光亦頗為期待。
他們把話說出口後,周圍人群一時寂靜下來,都屏息看著這一幕——雖然今天金剛智大師說要在此間百姓之中,收三個弟子於門下,但從早晨直至如今,金剛智大師都未提收徒之言,如此令人懷疑,所謂金剛智大師要在今日收三個徒弟的說法,乃是外人訛傳。
當下有僧侶首先出聲,請求拜師,倒正好驗證這個傳言。
金剛智大師聽得二僧言語,以收撫二僧腦頂,他的手掌在二僧腦頂摩砂了一陣,蘇午的性意亦端詳了那隻手掌一陣。
這隻手掌,想來也摩砂過不少頭頂骨作的法器了。
片刻後,金剛智大師放下手掌,依舊令虛空滲出水滴,聚在琉璃寶瓶中,為二僧分彆施以瓶灌。
二僧受過瓶灌之後,一時悵然若失。
雖然大師未有明言,但他們已經明白——大師並未從他們身上見到‘佛緣’,不願收他們作弟子。
圍觀唐人見金剛智從二僧身畔走過,頓時惋惜聲一片。
他們也看出來,二僧沒有被金剛智大師收為徒弟的緣法。
這時候,金剛智穿過人群,走向了不遠處的另外兩個僧侶。這兩個僧侶已經滿麵皺紋、胡須花白,卻是兩個半百之年的老者了。
他們在長安亦有些名聲,周圍認識他們的唐人倒也不少。
“大智禪師,大慧禪師!”
“這兩位禪師也來了,是為求瓶灌,還是為了拜師而來?”
“他們在城外的雲水寺中作住持,難道不比給人作弟子要好?如今還要前來慈恩寺前,應該不是為了向金剛智大師拜師,大抵是有修行困惑,要與金剛智大師請教?
總不可能如我們一般,是為了那增福的瓶灌吧?”
在眾多唐人的議論聲中,金剛智大師走到大智、大慧二禪師跟前,兩個老僧神色亦有些緊張,俱向這位梵地來的神僧合十行禮,口稱‘師兄’。
他們對梵地僧這般稱呼,倒叫周圍唐人相信,他們前來此間的本意,絕不是為了拜金剛智大師為師,應該是真有修行上的困惑,想要與金剛智大師一同探討。畢竟若是為了拜師的話,此時卻不會還以平輩相稱金剛智大師。
大智、大慧二禪師的本來目的,確如周圍唐人想象的一般。
但此時金剛智一開口,便讓他們改換了原本的目的:“兩位深有佛緣,與我有師徒之緣法。
何不拜我作師父?
我知二位之困惑,二位之修行,不在‘戒律’中,而在‘密續’內。”
所謂‘戒律’,即是律宗和尚奉持的種種戒字,臨戒字或能頓悟,或墮落修行。
而所謂‘密續’,即是密宗傳承大法。
金剛智當下言語涵義,便是在告訴大智、大慧二僧,二者修行戒律,已經不能有所成就,修行無法精進半分。
然若跟著他來修行密宗法門,當能勇猛精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