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般法門委實高妙,閣下出身哪個宗派?”
褚豆轉頭掃了蘇午一眼,甕聲甕氣地道:“我並不曾拜入過甚麼宗派之內修行,不過你也沒看錯。
這是‘丹青司’的‘刺青法’。
根據不同人的不同命格,將雲芨符籙縮寫得如針尖一般小,刺刻在不同人的皮膚之上,中間須要不斷集合種種野獸的血液,作為刺青所用墨汁,最終形成此般刺青圖。
可以‘刺青圖’困鎖厲詭。
在不懂的人看來,也就像是厲詭留在肌膚之間了。”
說到這裡,褚豆頓了頓,又道:“此般‘刺青圖’在大唐各處皆能見到,你竟然不知道嗎?”
“我久在山中修行,少問世事。”蘇午答道。
‘刺青圖’在褚豆眼中是隨處可見的東西,是因為他身處禁中,日常接觸之人無不是達官顯貴,乃或軍中高手,‘刺青圖’在這些人中的普及率自然極高,然而蘇午一日遊遍長安諸坊,確也不曾見過其他身負‘刺青圖’的唐人。
當下的刺青圖須要結合受刺青者的命格,以微縮的符籙連成種種刺青圖,與大唐之後發展而成的‘入墨圖’還不是一個東西,但二者之間,已隱隱有些勾連——在東流島時,蘇午曾聽東流島人稱,大唐最強大的入墨圖,乃名作‘地獄變相’,係由畫聖‘吳道子’所作。
今下不知‘吳道子’還在何地?
是否已經天人交感,領悟了將神韻入墨的技法?
蘇午心中念頭紛紛。
而褚豆搖了搖頭,對蘇午所言未置可否。
他領著蘇午轉過一道較暗的過道,轉過宮牆轉角以後,前頭在燈火中顯得越發輝煌的一座宮殿便呈現於蘇午視野中。
那座宮殿周遭,以先天八卦之勢安置下了一尊尊石翁仲。
一頭頭翁仲,散發出懾人氣韻,在瞬息間好似化作了活物——宮殿屋脊之上,一頭頭脊獸盤踞,倏忽間於燈火投照中,灑下一道道扭曲的黑影,好似瞬間就能真正撲將而出!
諸尊石翁仲、脊獸、石雕,皆與種種厲詭相勾連。
此間地脈榨取著暗中的厲詭的詭韻,以秘密法門轉化,使之得以為此間石獸所用,使本是死物一般的石獸,幾近蘇生!
“你既持身正大,想來是不會對翁仲神靈生出窺伺之念的。
隻須穿過石獸陣,往前頭的宮殿去,向殿前侍衛交過令牌,就能進宮麵見聖人了。”褚豆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向蘇午開口囑咐的同時,將一枚令牌交到了蘇午手中。
他話語中暗藏提醒之意,蘇午也點頭謝過他的好意,徑直穿過那片石翁仲盤踞的平曠土地,沿著石階一級一級往上,臨近那金碧輝煌的殿堂。
褚豆站在角落裡,看著蘇午背著手從那些翁仲神靈環伺之下坦然穿過,其甚至不時打量周圍的石獸——那些翁仲神靈全無躁動之相!
此情此景,叫褚豆不得不相信,這位青年人沒有誇大其詞!
他心中敬服油然生出。
這名不見經傳的青年人,修為應當比那金剛智大師高出許多!
褚豆轉身歸返。
蘇午將令牌交於殿前侍衛手裡,身前宮門緩緩打開,他抬步邁入其中,轉過了一道迎麵屏風,便見燭火葳蕤之中的數道身影,那些或著僧服,或著道袍的僧道此下儘被蘇午忽略去。
他抬目就看到了煊赫火光中盤踞著的一道赤龍!
那桌案後,龍椅上,一道人影渾身縈繞著如匹練般的體魄血氣,滾滾體魄血氣在雄盛國運的覆映之下,更生出層層金鱗,金赤二色交織,一時將那道人影變作了一道赤龍!
那人呼吸之間,血氣收放,赤龍時而遊曳於周天之間,時而盤踞於殿堂之中。
而玄宗皇帝目視從宮門處走進來的蘇午,卻甚麼都未曾看到,連對方的些絲氣息他都捕捉不到。
他一刹那眯起眼睛,那連血絲氣息都難以被他捕捉到的人影,陡又變作了一輪怒放的烈日!
光明赫赫,倏忽之間,似令整座殿堂都更明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