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叢裡,魏洪等不良人顯出身形,也不避忌那已經被廢去修為的明燈四人,乘上明燈四人的馬匹,追隨蘇午而去。
魏洪與一位同僚同乘一馬。
他一手將書冊抵在同僚背上,一手揮毫奮筆疾書。
“灶王神教魁首張午,與明燈道人鬥法於野狐嶺,乃迎明燈道人法劍於坡上。
負三皇山之法劍頓作弓形,淪為凡鐵。
張午即出一指,稱‘來而不往非禮也’,一指抹去明燈道人畢生修為。
明燈道人雖敗,然不能願賭服輸,私以法門相請‘羅公遠’,羅公遠飛劍而至,即被張午怒斥‘厚顏無恥’,擲劍回……”
……
漆黑鐵劍攪動風雲,刹那直入野柳掩映下的一處棚屋當中,將那處棚屋炸了個粉碎!
煙塵四散間,一發髻散亂、滿臉絡腮胡的破碎錦衣道士攥著法劍劍柄,聽到了法劍之中傳來陣陣滾雷之聲:“而今道門儘是你們這般不講道理的橫蠻之輩嗎?
隻許你們出招,不許彆人還手?!
是誰寵慣的你們這副德性?
呸!
不要臉!
快滾!”
他被那陣陣雷聲一通斥罵,本已有些陰沉的寬麵上,此下更是雷雲密布:“不講道理,橫蠻之輩?!
便叫你看個清楚——甚麼叫真正的橫蠻之輩!”
羅公遠將法劍係於腰間,在四下蓬草當中搜檢一陣,搬出一個箱子,從箱中取出了一套嶄新錦衣,換下了身上已經破碎的錦衣,即自這片滿地狼藉的野柳林中走出,騎上了臨邊的一頭驢子,往長安城外而去。
他走出長安城,便在官道旁的涼亭裡,又看到了一個白發白眉的布衣道士。
那道士須發雖白,然而麵上卻不生皺紋,更似是一個中年男子,此白發道士背著一柄法劍,與錦衣道士羅公遠稽首行禮:“道兄,你往何處去?”
“狂悖豎子,竟敢辱罵於我。
當麵斥我不要麵皮!
我便去雍涼,尋他的晦氣!”羅公遠麵上尤有怒意,直言說道。
“是聖人欽點的灶王神教魁首?”白發白眉道士笑著問道。
羅公遠瞥了白發道士一眼,點了點頭:“此獠奸惡,竟然隱瞞修行,以大欺小——我實不能容忍,必須要好好教訓他一通!”
白發道士未置可否,隻是道:“貧道當日於殿前亦親眼見得此人,其雖未顯露修為,但能得密宗高僧‘金剛智’盛讚,想來絕非弱手。
尤其是金剛智這般喜好名聲之輩,竟自稱不如此人,可見此人著實有些修行。
而且,貧道自宮中打聽來消息,此人入宮以後,見‘門神’、‘翁仲’而不避……凡此種種,無不說明其修行精深。
他倒也說不上是‘隱瞞修行’。
隻是天下明眼人還是太少,而擅長偽作得道高人招搖過市者又太多,所以才引致當下人,竟未能看出此人是真有修行之輩。”
羅公遠聽得白發道士的話語,隻是搖頭冷笑,已然記恨上了那於他法劍之上‘留言’,斥罵他不要麵皮的蘇午。
他乃是今時太子身邊近臣,更常得玄宗召見,在天下間久負盛名,更是玄門榜上排名第十五的人物——在他前頭還能留下排名的人物,除了那些隻留傳聞於世間,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人物以外,便隻剩下三五個真正的‘活人’。
依此來算,他合該是玄門榜前五的奢遮羽士。
至他如今修行層次,如此修行境界,身旁恭維讚美者數不勝數,像今日這般斥罵他不要麵皮的——他幾十年來還就見過這一個!
他雖有錯,錯也不過是為道門後輩出手一招而已。
而那名‘張午’者,竟敢不敬尊長,實在大錯特錯!
“你守在此地做甚?
莫非是為了觀賞城外風景?”羅公遠斜乜向白發道士,開口問道。
白發道士搖頭笑道:“羅師兄應當看得出來,我在此地,正是專為羅師兄而來,此次你我同去雍涼如何?”
“葉道士是怕我出手過重?”羅公遠挑了挑眉。
葉道士-葉法善苦笑著點了點頭:“貧道確有此般擔憂——但亦是為了到雍涼照看道門弟子。
那人修為究竟在何等層次,誰也不知。
貧道也怕又有道門弟子觸怒了他,反而被他所殺。”
羅公遠手指虛點了點對麵的葉法善,道:“你慣會做和事佬!”
葉法善不置可否。
他在玄門榜上名次,隻比羅公遠低了一名。
然而麵對羅公遠時,倒是要比對方溫和得多——然而熟知二人性情者,便知葉法善比之羅公遠實則更嚴厲得多。
尤其在對待非道門中人之時。
“那便同去罷。”羅公遠最終點頭答應。
他座下黑驢載上了葉法善,那黑驢亦非凡類,化作一股繚繞詭韻的黑煙,消散在長安城外的涼亭裡。
滾滾黑煙裡,隱隱響起葉法善的聲音:“最近傳聞老君山周邊,有一仙驢神出鬼沒,曾吞吃過周邊遊蕩的幾道厲詭。
師兄是否有意往老君山一趟,收下那頭仙驢作坐騎?”
“市井傳言,豈能當真?
不過我過些時日欲往神都一趟,屆時可以去老君山附近轉一轉。”
“若真的降服了仙驢,這頭授了籙的黑驢,不如留給我作坐騎?我以一道神尺法器來換。”
“可以……”
……
漆黑溝壑橫亙於六龍山主峰‘老龍山’頂,濃烈屍臭從那道幾乎將老龍山劈作兩半的溝壑中噴薄而出。
一個個僧道從枯樹間顯出形影,臨近了那道溝壑。
蘇午一行人亦驅馬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