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穹中又有一道雷霆曳過。
一道身影騎著白驢,匆匆而來,向葉法善連連呼喚出聲:“葉師祖,葉師祖!”
葉法善聞聲回頭來,正看到雨中宛若落湯雞一般的神視,他皺了皺眉,未想到神視這個時候出現,這廝先前跑哪裡去了?
“你這廝,總是這副邋遢模樣,而今還能因為些許詭計,得個‘毒道人’的稱號,日後怕不是要被稱作‘邋遢道士’了!”葉法善心情本也頗沉鬱,此下看到嬉皮笑臉的神視,不知為何那股沉鬱心情就找到了出口,登時就神視這般著裝斥了對方幾句,“令你們往雍涼來,是為了叫你們與佛門爭鋒,長長見識——說,你跑哪裡去了?
——你不知道你錯過了多大的一場鬥法!”
“嘿嘿嘿……”神視咧嘴直笑,“我方才修行去了。”
葉法善卻不信神視所言,轉頭看向旁邊的茅山弟子‘道原’,指著神視向其問道:“他方才哪裡去了?
先前他在不在老龍山上,又乾了什麼?”
道原抬目看著雨水裡牽著驢子的神視,不知為何,他看這位日夕相處的同道,卻隱隱生出了一種對方已經‘脫胎換骨’、與從前截然不同的感覺,他垂下眼簾,想及先前老龍山上種種經曆,再看朝自己不停使眼色的老友,道原定了定神,淡淡道:“神視師兄先前在老龍山上,直言退出此次鬥法了。”
神視顯然未想到,道原會是這麼個回答,他瞪大了眼睛,很不解道原為何會這般說。
然而話已出口,葉法善聽得道原所言,衝著神視冷哼了幾聲,道:“他倒是能乾出這種臨陣脫逃之事的人!”
旋即,葉法善又想到那位張午前輩。
若遇到這樣前輩,知道臨陣脫逃反倒是好事。
“行了,行了,都回去罷!”葉法善最終未有追究甚麼,帶著群道離開了這片深林。
……
“三月廿三。
大原城西門外,官道朝西南方直去三五裡,至‘野狐嶺’處,道門化龍派明燈道人,與灶王神教魁首張午者,於此鬥法……
……明燈道人雖敗,然不能願賭服輸,私以法門相請‘羅公遠’,羅公遠飛劍而至,即被張午怒斥‘厚顏無恥’,擲劍回……”
宮殿裡,燈火明亮。
玄宗皇帝盤坐案前,聽著身旁高壯太監念讀手中書冊的聲音,在矮案之後,有一中年男人身著常服,躬身拜倒於地。
聖人聽到蘇午一指打落明燈道人修為,又怒斥羅公遠飛劍援助而來之時,終於來了些許興趣。
他招招手,令太監將書冊呈於案前,自己一眼掃過了書冊上的諸多內容。
“張午與明燈道人鬥法,張午勝。
張午於老龍山上,禁錮諸佛道二門年輕一輩菁英弟子……至於此時,其在玄門榜上,應當名列前五十了。”聖人麵露笑意,笑著說道。
跪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即‘不良人’中‘陽司’的主事,他恭敬地向玄宗皇帝回應道:“那老龍山溝壑之下的禍胎,據傳乃是‘大漢道士符籙’引攝而來的旱魃天屍,凶怖非常。
而張午能封押此詭,其實力必定更強。
或在前四十之列。”
玄宗皇帝點了點頭,對陽司主事的提醒頗為認同,他點了點頭,正欲再言,這時,又有太監匆匆在殿門外稟報道:“陛下,雍涼二地收集消息的不良人,而今又有消息呈報。”
“嗯。”玄宗點了點頭,看向身畔的高壯太監。
高壯太監躬身應聲,匆匆前去取回呈送而來的最新消息,其翻開薄冊,陡見其上內容,登時瞳孔一縮,手裡的薄冊差點抖落下來!
大伴這般反應,卻瞞不過玄宗皇帝的眼睛。
“拿來看看。”玄宗皇帝皺著眉,從大伴手中接過書冊,書冊之上一列列字跡倏忽映入眼簾。
見得其上字跡,玄宗眉心緊擰。
一時沉默了下去。
但見書冊上寫著:“灶王神教魁首張午,祈降天雨,雍涼二地雨水沒地半指,旱情自解。
而後有道門‘羅公遠’者,與張午鬥法,被張午削去一身修為。
葉法善拚死來勸,留下羅公遠性命。
此後,鐵佛寺僧‘印知’,受感‘神秀’性意,神秀借印知之身,與張午比試‘棒喝’,不能勝,頃刻遁走。”
玄宗皇帝沉默良久,放下書冊,向跪坐在案前的陽司主事道:“張午連挫羅公遠、葉法善,與‘神秀性意’戰成平手,可列玄門榜第幾?”
當下這道消息,陽司主事都未有收到。
他聞聽聖人之言,猛然抬起頭,滿眼不可置信!
但見聖人眼神沉凝,陽司主事立刻又低下了頭,斟酌良久,道:“張午連番交戰佛道二門高手,挫葉法善,敗羅公遠,又與神秀性意戰成平手——其修行深不可測……
可以位列玄門榜第五。”
玄宗聞言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那便讓他暫列玄門榜第五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