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樂三十八年】
事實上,顏如玉那一夜回去睡得賊香。
接下來的幾天也從未入夢,就好像他那一日的輾轉反側都是徒勞。
當他開始覺得這可能隻是個“美麗意外”時,已是某日午後,慵懶無事的他總算鬆懈下來,打算睡個久違的午覺。
…
“睡個屁。”
逼仄陰暗的幽暗彌漫在無邊際的空間裡,顏如玉頂著一張美人臉麵無表情地罵自己。
各種上輩子的國罵在心裡亂飛,他苦悶地麵對著高大墓碑坐著,感覺之前太過樂觀的自己簡直是個傻蛋。
他再一次入夢了。
鬆懈之下,他這一回的逃竄比之前還要狼狽,連衣服下擺都被撕碎了。
乾坐著還不如找線索,顏如玉在氣悶後,索性開始檢查起這座墳墓。
這片地域雖被顏如玉稱之為亂葬崗,實則上廣闊無垠,肉眼所及之處皆是大大小小殘破的墓碑,哪怕眺望也無法看到極致。
便是這樣連綿無儘的晦暗中,公孫諶的墓碑也定然是最矚目的。
顏如玉繞著走了一圈,最終站在墳墓的側麵,盯著一道裂開的縫隙喃喃自語:“之前的夢境中有這麼道縫隙嗎?”
想不起來。
畢竟顏如玉在早幾次做夢都隻當做是噩夢,直到開始受傷才漸漸上心起來。
而除此之外,這龐大墓外每隔九寸,就釘下一根碗口大小的桃木,高不可及。
顏如玉繞著墳墓走了一圈,發現一共九九八十一根,密密麻麻像是拱衛,又像是禁錮,外表來看赫然是一層牢牢的束縛!
那道裂縫,正在七十九和八十的兩根中間,足有半人大小。
足以看出這墓究竟多大。
顏如玉猶豫了片刻,倒退回到墓碑的正麵,瞧著那光滑碩大的原無字碑。
相較於這墓碑,其後原本顯得高大的墓又一瞬間又好像窄小了些。
這層層的壓抑,再加上桃木的鎮壓,不由得讓人升起不太美妙的念頭。
這一次入夢醒來後,顏如玉把更多的時間泡在了藏書閣裡,搜羅了一大堆關於墓葬的禁.忌事項。
顏如玉:……那些桃木是用來鎮壓的吧?!
還有什麼所謂墓碑不能太過高.聳,否則對墓主不利……他回想了一下那接近高.聳入雲的墓碑,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嗬,那墓內裡必然還另有手段。
倘若那真是公孫諶逝去的年歲,那些必然是鎮壓他的種種法門。
待下一次入夢的時候,顏如玉“輕車熟路”逃過了不死者的襲擊……才怪,他狼狽地靠在高大墓碑前,有種這個該死的地方在漸漸“活”過來一樣。最開始顏如玉出現在這裡的時候,他可以輕易躲過那些蘇醒的僵屍骷髏什麼都好的不死者,但是這兩次要避開,都是靠著玉鐲的屏障了。
他就算再弱雞,也不可能在短短時日變得如此廢柴。
也即是說,這片土壤上蘇醒的不死者在逐漸強大……這對顏如玉絕不是好消息。唯一慶幸的是,現在無字碑的作用顯著,那些嗬嗬作響的生物不敢冒進。
顏如玉不想冒險,卻也不得不如此了。
再不搞清楚,他可能真的要死在這奇怪的噩夢裡了。
隻是在這樣重重壓力之下,他的生辰要到了。
他的兩位兄姐在昨日從內府趕回來,私下都給他送了禮物。小弟雖然看不起他,卻也不許旁人欺負他,今日清晨不情不願地跑來他房間,給他塞了隻防護的玉鐲,簡直把傲嬌發揮到了極致。
顏如玉哭笑不得。
他被迫套上那隻玉鐲去見他這一世的娘親。
龍丘靈待他不過淡淡,回來也隻是偶然,被提醒是他的生辰,也便是隨便點了幾件東西算是慶賀,隻是在讓他退下的時候,眼一錯便看到他手腕上的玉鐲,登時冷傲的臉色微變。
“這玉鐲怎在你手上?”
顏如玉恭敬地說道:“是竹兒贈予我的。”
龍丘靈的臉色並不好看,卻也沒說什麼,讓他離開後便立刻把顏竹給叫來。
顏竹容貌出眾,自小備受爹娘寵愛,性子矜傲了些,卻是理所當然。
便是被龍丘靈意外叫來也是不懼。
“娘親,叫我來可是有事?”
龍丘靈在麵對顏如玉的時候姿態冷傲,絲毫不見柔軟,待顏竹卻是一等一的好。
她輕笑著,便如同霜雪化去,“這般急匆匆作甚?慢些也不打緊。”
顏竹笑著說道:“娘親有令,自然得緊著些。”
龍丘靈便笑得越開懷。
隻是她邊笑著,便又蹙眉,無奈地說道:“我前些時候讓人帶回來的護身寶器,你就這般大咧咧給了他去?”
雖不是什麼珍品,卻是能自發護住主人,無需靈力激發。
這點便是難得。
這個“他”說的是誰,兩人彼此是清楚的。
顏竹麵不改色地說道:“那寶器的防禦不錯是不錯,可難道娘親不信孩兒?我才不稀得那東西護我,巧的是他生辰要到了,便給了他去。難不成娘親要為了這事訓我不成?”他嬌嬌地拖著聲音,對比起在外頭的驕橫,可是乖巧多了。
龍丘靈被他癡纏地沒法子,隻得讓顏竹避了這話題去。
隻是顏竹卻也是知道,龍丘靈對顏如玉的態度一貫是這麼冷漠,偏心他們幾個偏到沒邊了,哪怕是矜傲自持如顏竹,也是有些看不過去,這才會稍稍看護一些。
可顏家血脈皆是修仙之人,便是顏如玉與他們有血親關係,卻也無法抵過百年歲月,眨眼便是黃土。
那廂,顏如玉回到自己院子,倒是沒把龍丘靈的態度放在心上。
顏家人待他總是隔了一層,畢竟會在短短百年內逝去的人,有太多的感情也是不必要的。
顏家對他沒有多大期待,顏如玉也樂得當條鹹魚。
這也是他在猶豫是否告知父親那個夢境的緣故,畢竟雖說是家人,但他與那個父親更像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