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兩厭這種事情,常出現在針鋒相對的人身上。
但如果這兩人實則是同一人該如何?
顏如玉頭疼。
但現在最頭疼的還不是此,而是這扭曲幻化的環境。他看著靠坐在原無字碑上冷漠看他的大佬,“那也是大佬,且他說改變曆史需要付出代價……”
“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公孫諶揚眉,“你就這麼聽他的話?”
重點是這個嗎大佬?!
顏如玉:“言之有物,為何不能聽?”觸手可及的溫度越發冰涼,已經幾乎和之前在摸冰塊的觸感一樣了。
他著急起來,卻是不可能再見這麼下去。
顏如玉握住公孫諶的手掌抵在自己額頭,“把滅世白蓮召喚出來,它是寄宿在我體內的對嗎?我既回來了,你當然可以使用才對。”
很多時候他不說,不是不知道。
隻是懶得。
顏如玉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早就習慣了藏拙。雖然他也沒什麼好藏的,但對於發覺的事情,沒必要大聲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
滅世白蓮隻可能寄宿在他的體內,每一次調動時都會消耗顏如玉的魂魄,這才是他在火焰傾巢而出時困頓得不行的緣故。
雖然隻是猜測,但是八.九不離十吧。
公孫諶的臉色變了變,古怪地看著他片刻:“滅世白蓮最初確實是寄宿在你的體內,不過在取出白石和獻祭大陣相融後,受損嚴重。”他用力一記拍在顏如玉的額頭,彈得通紅後,隨意地扯過大氅重新丟在他的肩膀上。
他靠在墓碑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沒察覺嗎?你出現的時候,那些扭曲就中止了。”
顏如玉挑眉,錯過身去看周遭的環境。
公孫諶背靠著的墓碑原已經扭曲成混沌,可是現在隱約能見其靜滯的模樣。像是有什麼在一瞬間按下了暫停鍵,讓所有的事態都保留在最狼狽的瞬間。
這是他引起的?
顏如玉轉過去的頭被公孫諶給扭回來了,他詭異地笑起來,“曆史修正的收束轟塌了這裡,倒是幫了我個大忙。可瞧來,你是它們鐘愛之物,半點都不肯損傷,連帶著這收束線的修正都被迫停滯了。
“我原本丟你進靈氣風暴,那足夠讓你離開不知山處。”
現在不知山處到處是裂縫,儘管有人施加外力封閉了秘境,可內裡的動蕩與天地氣息終究還是外泄,他強行施加的禁製,本來應該能夠讓顏如玉離開不知山處。至於出去後到底會不會被牡華天宗的人抓住,那就不在考慮範圍內了。
顏如玉知道大佬此舉,已經算是仁至義儘。
隻是不知為何出了差錯,他沒出去不說,反而和時間線上的公孫諶見了一麵。
顏如玉:“那……這是沒事的意思了?”
公孫諶隨便地看了眼周圍的環境,並沒有回答顏如玉的話,反而挑著他剛剛岔過去的話頭回來,“你見到的公孫諶,是什麼歲數?”
顏如玉:“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看起來雖然冰冷淡漠,但是脾氣其實蠻溫和的。”他想著黑大佬的告誡,不由得說道。
公孫諶神色微妙,“你把他當做好人?”
顏如玉上下打量了眼公孫諶,他是萬萬說不出眼前這人是好人這個評價,但是幾十年後的黑大佬,他毫無疑問地點了點頭。
裡最初的公孫諶雖然不完全是善良守序陣營,可好歹也站在正義的一麵。
那好人這個評價也勉強合適,更彆說在那短短的相處中,顏如玉並未感覺到如現在這般隱隱發毛的恐怖。哪怕是現在,他已經能夠坐在在這個男人一臂的距離,但危險的感覺從未散去。
公孫諶笑了,並起雙指指了指他的太陽穴,“你看到的公孫諶偽裝得倒是不錯,倒是蠻會克製。”
顏如玉:“我不認為那是偽裝。”
公孫諶嗤笑了一聲,薄涼地說道:“公孫諶徹頭徹尾就是個瘋子,倘若你現在瞧著他克製如君子,那不過是假象。”
顏如玉默默把大氅掩得更嚴實點,“你們似乎都很排斥對方。”
公孫諶:“給你一個忠告,不要相信任何一個公孫諶。”
顏如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種將對方完全排他的態度可真是完全一個人,就這還能互相看不上彼此呢?
他邊敷衍地點頭邊低頭看著重新覆蓋住他的大氅。
說實在的他還蠻喜歡這件大氅,低調純黑,能夠保持他的正常體溫,甚至還吸收掉那些血汙,讓他整個乾乾淨淨。有時候這修仙界的東西,也還是蠻便利的。
公孫諶斂去笑意,危險地看著顏如玉……身上的這件衣服,然後下一瞬它的殘骸就碎裂在地上了。
顏如玉:?草!我嗶嗶你大爺!
他剛剛在心裡表達完對這大氅的喜愛之情,這件能在靈氣風暴中存活的寶器就這麼活生生被公孫諶給毀了!
陰晴不定、變化甚至比夏日雨還要快的大佬起身,將顏如玉隨隨便便地摟在懷裡。他眼前一晃,他們從亂葬崗出來了。
那寒冷乾燥的縫隙如舊,公孫諶抱著他走出了那裡。他抓緊大佬的衣襟問道:“所以曆史的修正收束對你真的沒有影響嗎?”
顏如玉不得不把慘死的大氅拋在腦後。
阿門,我會永遠記得你的,苦命的大氅。
公孫諶麵無表情地盯著他拽著衣襟的手,然後又上移瞧著他的脖子,這在短暫的幾個呼吸內,顏如玉有種脖子或手要保不住了的錯覺。但是最終大佬似乎移開了視線,平靜地望著前麵,“曆史的收束隨著事態變化的大小而存在定量,扛過去便無事了。”
實際上,當一段曆史發生劇烈的改變,曆史長河自然的收束會將那個“變數”泯滅或直接拋回他該存在的地方。身為“變數”,公孫諶也理應如此,可是當他與那股強大的力量撕扯的時候,顏如玉貿貿然闖了回來。
他的存在,隔開了曆史的修正收束。
像是它們不願意,或者無法傷害顏如玉。
這可真是有趣。
顏如玉縮在了大佬的懷裡,其實他想爭辯自己能走,但是在大佬無視了他第一次的建議後,他安分地閉嘴了。
現在的大佬看起來很好說話,但他可沒忘記自己之前的受傷。
隻不過當他看著大佬乾脆離開了不知山處,甚至淩空走在牡華天宗的內府,油然而生一種這個人究竟多強大的疑惑。
他先是和幾百個仙尊扯掰了一頓,然後把自己硬生生砸進大陣,扛了一頓靈氣風暴的撕裂,最後直麵曆史的修正收束……而現在,他肆意地行走在半空中,腳底下是絢爛多彩的雲霧,如同霧氣般絲絲成縷的靈氣彙聚的彩霞倒掛在天際,公孫諶就這麼麵無表情地踏了過去。
顏如玉現在有點猜到為何最終公孫諶隻能被鎮壓,或許隻做到這點,他的敵人們就已經付出了無數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