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終究沒有答案。
回到住處,他掀開袖口看著兩枚微亮的鐲子。
他曾經嘗試過取下,卻做不到。當初荀尚平粗粗的解釋,如今看著祝尤的反應,卻必然不止他所說的那樣。
這真的僅僅是普通珍貴的鐲子?
…
直抵無儘夏前,荀尚平看著那條分明的界限搖頭。
敖國的經曆對他們而言隻是一次簡單的除惡,眼下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草木,才是吸引他們的緣由。無儘夏不如其他詭異之地會主動擴張,它甚至不會有引誘的手段,隻要保持心智不主動走進去,它對於任何生靈便永遠是無害的。
但是無儘夏的綠意……非常純粹。
異常亮眼的綠色,遠比一寸之外鬱鬱蔥蔥的密林要鮮豔得多。
前人有言,要分辨出無儘夏和普通草原樹林很簡單,因為無儘夏的異樣從未遮掩。
那是一片看不到頭、充滿著跳躍綠意的平原。
荀尚平:“敖國附近皆是密林,卻獨這裡便是天地接壤的草原,與東遊的魔獸平原有些接近。”隻是東遊大陸的魔獸平原基本上風蕭蕭血衝天,壓根沒有現在望之透著的靜穆與祥和。
顏如玉:“你倒是謹慎。”
荀尚平雖然離那界限很近,卻慎之又慎將靈器都拿了出來,同時腳上有靈光陣陣,像是將整個人都壓在了原地。
荀尚平:“二十年前,我爹有個兄弟不信邪,硬是拽著他的坐騎飛了進去。結果彆說出來了,進去後祖廟裡的命燈都熄了。”
他到底惜命。
顏如玉:“剛進去就熄了?”
公孫諶緩緩而道:“無一例外。”
也便是說,那與各位修士性命相連的命燈命牌這些東西,在他們進去無儘夏的時候,就立刻判定了他們的死亡。
公孫諶:“你們回去罷。”
此話一出,荀尚平和公孫離齊齊看向他,一個臉色嚴肅,一個眉頭微挑,說出的話卻是相同。
“你想進去?”
“你要進無儘夏?”
公孫離脫口而出後便搖了搖頭,卻是在說自己,“我便知道以你的性格,怎會好端端說要來無儘夏,家中那些長老要是知道你如此任意妄為,那可真是要將自己活活氣死才是。”
公孫諶淡漠地說道:“他們攔不住。”
荀尚平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拔出一隻腳,那沉重的力道像是用土係功法沉沉壓住,直到他走到公孫諶的麵前,“……我要一個解釋。”
這也是顏如玉想知道的事。
昨夜入夢去,他再一次聽到了白大佬的聲音。白大佬的嗓音難得溫和平靜,似乎越接近無儘夏,顏如玉和白大佬的聯係就越清楚。
他其實懷疑白大佬或許就在無儘夏!
可為何非得去無儘夏呢?
書中的主角九死一生,不得已進入無儘夏飽受煎熬,可現在呢?無儘夏並沒有魂石山脈,而這地方的詭譎,也讓其壓根不可能成為鎮壓白大佬的墓穴之一!
誰敢進去送死?
顏如玉在如潮水的質疑中沉默地看著公孫諶,他遮著麵紗,卻從眉眼,從凝望公孫諶的長久視線,足以看得出來未儘的話語。
——為何?
漆黑寒霜的眼眸看著他,長久的對視讓他呼吸都將停歇。
久懸之錘重重落下。
——“為你。”
疼痛感在血脈倏地崩塌。
刺痛、滾燙、如同毒液的熱流扭曲成蛇,狠狠地紮進他的心口。
…
顏如玉驚醒過來,他的頭很疼,從後脖頸蔓延到了太陽穴,如果他願意承認的話,他的肺部還如同火燒一般。
他弓著腰咳嗽了幾聲,手心按在地上。
嘶——
他的手心被草根紮破了。
幾滴血落了下來,草根吸收了血液後變得更加挺立滋潤,挨挨蹭蹭著顏如玉的手。他伸手碰了碰,草葉機靈起來,快活地抖擻著幾片嫩芽。
這裡是……
顏如玉坐直了身,紮破的掌心搭在膝蓋上。
大片大片無邊荒涼的綠色鋪陳開去,仿佛與天地相接,就連最遙遠之處都染上綠意。充滿著生機勃勃的綠色本該讓人感覺到歡喜,卻因過於旺盛滋長而讓人惶恐。綠得太過真實,就像是一副色彩飽滿鮮豔的油畫,因為真過頭,反而像假。
鋪天蓋地的綠。
他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包括風聲、蟲聲、鳥聲……毫無生機。
他是怎麼來的?
一顆翠綠核躺在他不遠處,飽滿的綠意幾乎要滴落。
無儘夏。
顏如玉看著躺平的翠綠晶核時,心中浮現了這個詞。
但是他完全不記得他是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