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冷不丁一腳踹在了薛賀的下.體,然後又一腳踩著薛賀的胸口,彎下腰,麵無表情地說道:“你以為你在這大放厥詞,我就真的會殺了你?
“不,想得倒是美。我若真親手殺了你,你這樣的人,怎配成為我親手所殺的第一人?”
薛賀原本虛弱的外表猛地猙獰撲起,卻又被另一股短時間內被迫熟悉的力量給強行壓下,甚至連眼皮子都動不了。
他痛得要命,卻毫無反抗之力。
公孫諶循著顏如玉的力道,在懷抱住他的同時,將如玉的腳給收了回來。
“嬌氣。”
他低低說道。
顏如玉乾笑,明白大佬看得出他的心思。他對薛賀說的話雖然是真的,但那也是對大佬說的話,如果真要什麼所謂成為他殺的第一個人,那薛賀這麼個惡心的人,肯定不能排列上頭名。
這其實就是相悖的兩種想法。
公孫諶想要讓顏如玉親手報仇,顏如玉卻覺得不能夠隨了薛賀的心思。
如薛賀這樣的人,他剛剛在大放厥詞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自己有可能會死。左右都是死,他自然願意死在顏如玉的手上,尤其是在他覺得顏如玉滿心滿眼都懷揣著他陰影的時候。
那樣死去,顏如玉永遠都忘不了他。
想桃子吃呢!
顏如玉想想又不忿,在薛賀的身上又踹了幾腳。
“你是怎麼覺得我會一直記得你?就你那光頭嗎大哥?那跟光頭強似的,誰會惦記你啊?你這要身材沒身材,要臉沒臉,心思惡毒手段還下作,惦記你都瞎了狗眼,不,那侮辱狗了,狗都不會惦記你!”顏如玉無語,“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在當年的時候沒一腳踢爆你的命.根子,你說要是那會直接就廢了你,還有今日這事嗎?”
他是萬分可惜當時自己沒有能力。
薛賀掙紮著說道:“不可能!”
他的聲音裡滿是怨毒,充滿著渴求,“你的眼睛,都在述說著……”
“述說著對你的排斥與惡心,閉嘴吧你。”
顏如玉麵無表情地召喚出一隻體型雖小但重量依舊足量的魔獸直接將這傻.逼給壓暈。
他對公孫諶說道:“我後悔了。”
就這貨色不殺了還真是不足以排除那種惡心感。
他開始試圖回憶自己在儲物空間裡到底藏了什麼法寶利器,今兒就要為民除害!
“不必。”
公孫諶若有所思,“你還未親手殺過人。”
顏如玉遲疑:“如果你說的是我親自用利器、或者用手殺的,沒有。”
有沒有在魔獸的禍害中出過事的,那可還真不好說。
公孫諶:“挺好。”
他微笑起來。
顏如玉看著公孫諶那笑容,突然身體的危機感瘋狂叫囂,就好像時隔這麼久,才重新開始意識到公孫諶的危險那般。
公孫諶溫和地說道:“那就將這第一次留給我罷。”
顏如玉哽住。
大佬,莫要與變態共情啊大佬!
公孫諶慢吞吞地走向那薛賀,低頭看著如同軟泥一般被壓在魔獸底下的人,“他說得沒錯,之前那會,讓你死得太過乾脆利落了,確實是我的不妥。”
他冷冷的嗓音當真是在承認他的錯誤一般,卻讓薛賀仿佛重新感受了一遍那種痛苦。
這瘋子……
在將他的四肢扭斷後,一點點削掉他所有的皮肉,挖出他的丹田,碾碎他的脊椎,讓薛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幾乎是哀求著死亡。
如果不是他心裡知道他還有一處手段,他或許壓根堅持不下來。
但是眼下……
薛賀瘋狂地掙動起來,他要走!
他得走!
他是個瘋子,公孫諶就他娘是個瘋狂殘暴的瘋子!旁人還說他薛賀放肆瘋癲,可他怎比得上公孫諶的發狂?!
第一聲嚎叫還未出口,公孫諶便封住了他的嘴。
“噓,如玉怕,莫要驚了他。”
低低的,溫柔的,仿佛是在對情.人絮語,在對如玉說話,卻是最萬劫不複的痛苦煉獄。
…
顏如玉猶豫再三,進進出出,然後還是停留在公孫諶的門外。
黑大佬溫柔無奈地看著他:“如玉想乾嘛呢?”
那語氣,可當真是縱容至極。
顏如玉試探著看他,反而堅定了心思,“十七哥,我怕,今晚咱一起睡得了。”
他這話說完,就見他從邊上抱過來一床被褥,那顯然是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半點都看不出來想要讓公孫諶拒絕的打算。
公孫諶笑:“進來。”
顏如玉便立刻竄進了公孫諶的屋子,手忙腳亂將被褥鋪到了一邊,在心裡感謝這床鋪之大,還是能夠睡得下兩個人的。
雖然他知道大佬其實不睡覺。
顏如玉有點擔心。
在藏書閣出來後,他的擔心就持續到了現在,隻是他不敢說出來,就好像真的說出來了,就會成真那樣。
顏如玉覺得黑大佬的情緒越發不穩定了。
他麵朝下趴在自己剛剛鋪好的床鋪上,錯過腦袋一看,黑大佬赫然是想要打坐練功的模樣,不由得讓顏如玉心頭一跳,整個人立刻從床上下去,小跑到了公孫諶的身邊,“大佬不如今夜就先休息一夜,等明日咱再說?”
他牽著大佬袖口的力道小心翼翼。
黑大佬低頭看著那兩根皙白的手指,便順從著他的意思,與他一起躺到了床上。
顏如玉微微鬆了口氣,麵朝公孫諶給他蓋上了被子,決定今晚上要是大佬不睡覺,他鐵定也不睡覺了。如果不能親眼盯著大佬睡覺,那就不算完。
隻是沒想到公孫諶睡得很快,就好像剛閉上眼,整個人就睡著了一般。
顏如玉:?
你糊弄我呢吧?
他小心翼翼地聽著公孫諶的心跳聲,覺得自己遭受了欺騙。
隻是漸漸的,他好像真的感覺到了平穩的呼吸聲。
難道真的睡著了?
顏如玉有些好奇,他小心地支起自己的身體,低頭看著公孫諶安靜的睡顏。那微微蹙起的眉心,讓他整個人在燭光下,都有一種鬱鬱的俊美。
他伸手輕輕地抹開了那處緊蹙的眉心。
顏如玉忍不住回想起一身血紅踏過來的公孫諶,他沐浴著血漿,卻如同那隻是最尋常的小事,掏出手帕平靜地給顏如玉擦拭著臉上不小心濺到的血點,溫柔地說道:“不是說害怕?怎麼還湊過來看?”
顏如玉:“……我擔心你。”
他難不成還會擔心那個薛賀?自然是覺得大佬怎麼逐漸走上了白大佬的血腥美學,總覺得有些奇怪。
公孫諶將擦拭過的手帕隨意地丟在了地上的血泊,溫和地說道:“莫怕。”
莫怕。
那句話溫柔到了骨髓裡。
黑大佬似乎經常與他這麼說話,就跟他還是個孩子一般哄著他,在外麵冷峻得跟塊冰山一樣,在顏如玉的眼前,卻從來都不曾顯露出來。
顏如玉想,他到底是喜歡他的嗎?
他低頭用視線描繪著黑大佬的眉眼,忍不住又細細看得入神。
顏如玉重新將自己塞回去被子裡,然後將被子拉到了自己脖子下,隻露出個腦袋搭在被沿上。
他想,他是有些喜歡的。
顏如玉閉眼。
隻是還不夠,他知道,這距離大佬索要的,遠遠還不夠。
…
顏如玉從棺材醒來的時候,還有點恍惚。
他看著青灰青灰的光球出神了片刻,然後才恍惚將腦袋紮了回去,準備睡個回籠覺。
“今日怎麼這麼晚?”
白大佬冷不丁地開口,嚇了顏如玉一跳。
最近這段時間,顏如玉在棺材醒來的時候,白大佬往往都是一言不發。這讓顏如玉頗有種自己真的是在和屍體躺在一起的錯覺,尤其是白大佬通體都是冰冷,純粹是靠著顏如玉的意誌和日久的習慣才撐下來的。
顏如玉猶豫地說道:“十七哥幫我殺了個人。”
思來想去,顏如玉還是覺得或許是他的話說服了公孫諶。
真有意思,他被黑大佬說服了,而黑大佬卻反過來被他給說服了。
白大佬:“幫你?”
顏如玉便將薛賀的事情告訴了他,並且生怕白大老也有所誤會,事先聲明了那貨給他留下所謂的心理陰影與薛賀本人半點關係都沒有!
白大佬嗤笑了聲:“嬌氣。”
顏如玉:“……”
一晚上被反複教育自己嬌氣,實屬蛋疼。
顏如玉:“我隻是不想遂了他的心願罷了……好吧,如果能不殺人的時候,我還是不想殺人的。”這確實是顏如玉最初樸素的看法,隻是在不得不殺人的時候,他倒也不會手下留情。
他和大佬們的三觀還是不太一樣的。
尤其是白大佬。
“他既然冒犯了你,殺了就殺了,那般猶豫,不是嬌氣是為何?”
白大佬漫不經心地說道。
顏如玉嗯嗯嗯敷衍過去,驀然想起一件事情,主動扒拉著大佬說道:“蓮容,你有沒有覺得十七哥最近有些不對勁?”
白大佬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你說什麼?”
顏如玉抖了抖,感覺到了森然的壓力,他當然知道來問公孫諶不會是最好的法子。可是如果不來問白大佬,難不成要去問公孫家的人?
儘管顏如玉莫名覺得,或許公孫家的人會知道是為了什麼,但是冥冥之中他卻偏不想去問他們。
顏如玉:“最近黑大佬看起來有些壓抑,我總覺得十七哥或許有哪裡不對勁,但是說不好。”他頂著白大佬肉眼可見的冷意,還在自顧自說話。
隻是不知道白大佬究竟想到了什麼,突然整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那是真的暢快笑意,就像是得知了什麼天大的喜事。
白大佬笑眯眯地說道:“你那好十七哥,眼下怕是到了最要命的關頭。他那一身功法,講究的是動心忍性,不能為外物所動搖。如果有過於強烈的波動,越是瘋狂,就會越對自身造成反噬。可偏生那還講究另外一種隨心從容,淡定恬靜的心境,可眼下這兩者,你那位十七哥,說不定都做不到呢。”
顏如玉愣在當下。
“你從前修行的,也是這樣的功法?”
他的腦子一邊在瘋狂地轉,一邊忍不住說道:“這樣的功法也實在是太讓人抓狂了吧?這一邊要人堅定自我,不能為外物動搖;但是另一邊還要人隨心所欲,這要怎麼做得到?”
公孫諶收斂笑意,淡淡地說道:“有何難?隻要沒有任何喜歡的東西,不就能做到了。”
顏如玉猛地收住將要出口的話,整個人僵硬在了白大佬冰冷的懷中。
素白大佬這渾身上下的冷意,是顏如玉不管溫暖了多少遍都無法徹底回複的溫度,就連那隻停留在顏如玉後脖頸的手,也正是無法抵抗的寒意。
“是……”
顏如玉艱澀的話還未出口,後脖頸的力道便強迫著他抬起頭。
素白大佬淺淺地吻著他。
唇與唇相接,隻是這般簡簡單單的動作,甚至連舌頭都沒有動作,隻是難得平和地用唇.瓣摩挲著彼此,仿佛那樣的力道,就能讓這冰冷的溫度回升。
白大佬低低歎息:“好暖。”
顏如玉將話咽了下去,竭力張開懷抱,將整隻大佬都抱在了懷裡。
顏如玉也好冷,但是他懷裡抱著一隻冷兮兮的大佬,登時也覺得沒那麼冷了。在挨了好幾夜的冰涼後,顏如玉總算在這回鼓起勇氣,從儲物空間裡掏出了一床厚厚的被褥,然後就在這有些狹小的空間開始忙活起來,最後將兩人都一起包裹在被子裡。
誰能想到他一晚上要鋪兩次床呢?
顏如玉低聲道:“睡吧。”
有些什麼話,顏如玉也不想說了,他抱著公孫諶靠下來的腦袋,將被子拉到上麵來。
他現在不像抱抱熊了,像是被白大佬靠著的靠靠熊,整個腰身都被緊緊箍住,就連腦袋都靠在他的肩膀上。顏如玉稍稍低頭,就能夠看到白大佬散落的頭發,以及那小小的發旋兒。
顏如玉盯著那發旋兒有些出神。
他感覺自己跌跌撞撞走來,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是越來越瑰麗多變了。隻是不知何時,在這條路上,走到今日,好像身邊都有大佬的陪伴。
不管起初是被迫的,還是後來主動的,他現在竟然有些想不起來在還沒有遇到公孫諶之前的日子,他究竟是怎麼度過的?
好像全部的生活,都融入了公孫諶的影子。
黑的,白的。
顏如玉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地閉上了眼。
可這問題,不就在於黑的,白的身上嗎?
顏如玉輕輕拍著白大佬的背脊,又想起入睡前黑大佬那讓他心口微澀的溫柔,一時間思緒亂飛,整個人都顯得心煩意亂。
但是總算,他還是睡著了。
隻是這花費了他好一段時間,才讓自己清空了思緒,不再胡思亂想。
月色入了屋,落在了並肩躺著人的床榻上。
有一人睡得有些迷糊,微微蹙起的眉頭,仿佛溢滿了清愁。讓人忍不住想要將一切都奉上,隻為了他不再露出這樣的神色。
但是月色爬不上他的眉梢,無法為他抹去那淡淡的愁色。
有更加深重的影子遮住了他。
那人半靠在床頭,幽深晦的視線落在裡側,像是從來都沒有入睡過那般久久地看著顏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