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諶倦倦地躺在長椅上, 路過的公孫家人都繞道而走。
說實在的,為什麼在這麼神聖的山下會有一個……那麼不得體的長椅在?
他們心裡腹誹。
而且他們世家裡麵最為著名的年輕人物,公孫諶居然就那麼大大咧咧地躺在上麵, 手中甚至還有半卷半掉不掉的書籍, 壓根看不出來一點尊榮華貴的模樣!
可即便他們在心裡這麼吐槽著公孫諶, 他們的身體卻是最誠實的每一個都繞道走,在離開了戒備範圍後, 他們甚至召喚出了各種仙獸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仿佛在那裡躺著的壓根不是一個人, 而是盤踞在那裡凶惡的巨獸, 散發著讓人恐懼害怕的氣息。
所謂尊榮華貴,所謂儀態姿容, 在修仙界來說,那是修為實力外的裝飾。如果是先前的公孫諶, 或許還能跟以前一樣說上幾句話,可是如今就算連他以前的老朋友卻還是說不上話了。
就連公孫離他們也不能夠。
如今他們看著公孫諶, 就如同修仙路上的龐然大物, 無人能移開注視,卻也無人敢於靠近。
顏如玉出來的時候, 就看到幾個落荒而逃的公孫家人, 一時間無語凝噎。
他有點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對躺在那裡毫無形象的公孫諶說道:“雖然先前你也是這般懶散, 卻也沒有這麼……”
該怎麼形容?
說大佬您真是不拘一格?
公孫諶將書卷丟在長椅上,慢吞吞坐起身來,一隻腳屈起來, 胳膊搭在上頭慵懶地說道:“你再不出來, 他要去裡麵搶人了。”
顏如玉失笑, 慢慢地走向他,“蓮容才不會這麼做呢。”
公孫諶詭異地笑了笑,“我不會嗎?”
顏如玉偏頭,“三長老的身子骨可是脆弱極了,要是隨意衝撞了可是不得行。“三長老原本就應該長眠不醒,當初他出現在長老堂的時候就惹來不少長老的詫異,如今他為了處理複蘇後的事情忙上忙下,就算是修仙之人,可他畢竟已經看到了時間的儘頭,再不是那種能半月不休的人了。
公孫諶溫和地說道:“古雲和藍不是在幫他嗎?”
這驟變的態度嚇壞了幾個公孫族人,那原本形成的真空距離變得更大。
顏如玉忍不住搖頭。
公孫世家有了鮫人,這個消息並不是隱秘。
世間出現過問題,這也不是隱秘。
畢竟不是誰都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曾經死過一次,也不是誰都能預料得到那幾乎改天換日的變化,那滔天的劇變將整個修仙界都暴露在了凡人的麵前,尤其是現在,關於凡人的重要已經傳達到了每個門派仙門。
南華在最開始崩塌的速度最快,不隻是因為他們是最靠近禍根,更是因為隻有寥寥的魔修選擇在那個時候出手救下凡人,以至於大部分的凡人城池都在第一時間直接全部覆滅,而根基的消失……自然也意味著大地徹底毀滅。
顏如玉既然逆行倒施,將一切都重新回轉,自然消耗的不是自己的力量。
他本人在不願意融入那些意識時,其實仍然與個凡人差不多。是入夢來多年積攢下來供給神樹的力量,自然足夠他做出這樣的選擇。在顏如玉選擇和神樹融合的時候,其實已經意識到自己或許是離不開這禁錮的所在,畢竟這蒼樹再加上芽孢,才能成為入夢來的最後一道祭品。
而融合後想要剝離,也不可能簡單,甚至基本上就是兩敗俱傷,或者顏如玉徹底消亡的可能。
但顏如玉還是要去賭。
他賭,如果他把心留在公孫諶那裡,那他永遠會保存著僅有的一點人性。
而隻要有一點就足夠了。
顏如玉終於走到公孫諶麵前,抬頭望著他的眼,眉眼微彎,“事情已經處理完了,你想要……”他的話還未說完,公孫諶就麵無表情地在顏如玉的腰間上一戳。
顏如玉下意識膝蓋一軟,栽倒在公孫諶的懷裡。
倒不是因為他們昨晚上究竟做過多麼複雜的事情,而是因為顏如玉的身體還未恢複。經曆過那一場浩劫,不管是要將一切溯源,還是要在無數浪潮與所謂香火中保持著感情與人性,這對顏如玉而言並不簡單。尤其是要如何把握住人性和芽孢的神性,那彼此拉扯的兩段實在難熬。
可公孫諶將他拉了出來。
將他從那無數黑暗觸須藤蔓的繭子裡硬生生扯了出來。
顏如玉索性倒在公孫諶的懷裡,無視了那些繞道走的公孫家人,“雖然是有點虛,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古雲和藍都沒預見到什麼壞事……”
他頓了頓,覺得這人的氣壓還是沒有恢複,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既然這裡是三長老那些術師感應天地的聖山,那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公孫家人來往?”顏如玉這一次來是和三長老交代一些事情,畢竟經曆過那麼大的事情,然在七天後親眼目睹著公孫諶抱著顏如玉歸來,任由是誰心裡都有著懷疑和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