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5章施行和試行(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9297 字 5個月前

峨嵋嶺上。

斐潛背手而立,荀諶在一旁恭謙的落後半步。

遠近之處,山巒疊翠,綠意盎然,仿佛是大自然的一幅精美畫卷。

在後世之中,這峨嵋嶺多已經荒蕪,黃色居多而綠色稀少。

而在當下,峨嵋嶺上還有很多的蕨類植物,這些或高或低的蕨類植物占據了大部分的區域,使得若是在空中俯瞰,整個峨嵋嶺像是覆蓋了一層綠色的鬆軟地毯。

可是這些目前看起來繁盛無比的蕨類植物,卻在氣溫變化,人為損壞之後,漸漸的退化……

就像是函穀關在戰國時期是一個讓六國頭疼無比的關隘,可是到了大漢當下卻已經淪為普通的城池了。

因時因事因地因人,不同的情況,當有不同的變化。

植物都會進化,不進化的就會迎來滅亡,人類距離上一次的進化,已經是多長時間了?

浮想聯翩的斐潛,被張繡快馬遞送回來的信報打斷了思路。

張繡所描繪的事項,確實如斐潛所料。

河東和河東,百姓和百姓,並非完全是一樣的。

看完了,沉默少許之後,斐潛將信報遞給了荀諶。

對於張繡在書信當中上報的河東運城盆地一帶的佃農不知好歹的情況,荀諶也是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主公,臣有聞,日以陽德,月以陰靈。起落有義,陰晴有經。蓋山川之所以,河流之湧流。山有盤紆岪鬱,隆崇嵂崒,岑崟參差,然不可遮日月。河有登降陁靡,案衍壇曼,緣似大江,然不可容星辰。如今山東之地,猶如日盛則落,月滿則虧,川高不可掩蒼穹,河深不可納四海是也。此等之百姓,猶如山川之灌木,河流之魚蝦,豈知天地日月星辰之運作,又何來明達是非?

斐潛微微點頭。

荀諶確實是非常的聰明,他甚至猜測到了斐潛的一部分的想法。

河東之地,可以從峨嵋嶺一線分為上下。上部以臨汾平陽為核心,下部自然就是以安邑解縣等為重點。

臨汾平陽一帶,在靈帝後期就基本上放棄了,以至於當時的並州刺史丁原一聽到中央有機會便是忙不迭的跑了回去,根本就不想要回並州,足可見在當時河東偏北的區域的窘迫和困頓。

而相對於偏南的運城盆地,一直以來都處於大漢士族鄉紳的控製之下。

這種控製,是和山東之地控製百姓的手法是極其相似的。

畢竟在斐潛沒有來臨汾平陽修建學宮,沒有在長安建設青龍寺之前,河東之地的士族鄉紳都是跟著山東的步伐在走。

想要改變一個人的習慣,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而想要改變一地的風俗,那就是難上登天了。

所以上下河東的風俗是有很大區彆的。

那麼山東山西的習俗呢?

荀諶的話雖然確實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實際上更多的是在寬慰。

斐潛負手,眺望著峨嵋嶺坡下的蒼茫大地,沉聲說道:昔秦之霸,天下莫敢不從。然其敗也,如山崩而不可遏。夫秦之所以敗者,非兵不強,士不勇,將不良,法不嚴也。乃在於失民心,失天下之心也。

其民心二字,多有言之不詳。何謂人心?秦之初,以法治國,重農抑商,使民無二誌。然推天下,便有言其法過於嚴苛,民不堪命也。言何人不堪其命?陳吳一聲怒喝,便應天下之民心,此民心又是如何?謂何人之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秦之敗,乃不知所謂。然今有車覆,又何以為鑒?

荀諶聞言,不由得沉思起來。他當然不會說什麼民心就是普通百姓的心,畢竟在大漢當下,絕大多數的普通百姓都是愚昧的,甚至連姓名都沒有,更談不上理解所謂的政治法規,

思索了半天,荀諶拱手問道:還請主公賜教,這「民心」二字,究竟何解?

說民心,道民心,但是真正的民心是什麼東西?

說實在的,荀諶也有擔憂。

斐潛對抗曹操,那麼根本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斐潛瘋了,要像是王同學一樣,大搞什麼土改……

斐潛屯田,授予屯田的百姓田畝,但斐潛依舊是這個時代的大地主。

簡單來說,就像是胖子超市一個清潔工工資有六七千,資本家隻會笑話那個傻胖子,然後對著員工叫囂,你覺得好你就去啊,但是如果胖子超市要讓其他的資本家一起給清潔工六七千……

斐潛給那些屯田百姓分自己的,或是無主的地,那麼士族地主一個屁都不會放,至少不會在公開場合放,但是如果要讓天下所有的地主都給自己的佃農分土地,那就嗬嗬了。

斐潛笑笑,民心者,非金玉之貴,非錦繡之華。乃國家之根本,社稷之基石。民之所望,君之所向;民之所惡,君之所避。

荀諶有些無奈的笑笑,剛想要說些什麼,卻是念頭一轉,又是皺起了眉頭來。

斐潛像是說了一圈套話,但是仔細想想,又是蘊含許多道理。

什麼是根本?

什麼是基石?

什麼是民之所望和所惡?

如果一個國家的執政階級,都不清楚民眾希望和厭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亦或是要強行的要讓普通的百姓去扭曲希望,去麻醉自我,那麼就算是刪除屏蔽了所有陳勝吳廣的信息,也終究是免不了在大澤之中的那一聲吼。

斐潛擺手,民心之題甚大,且不如說民議罷。

荀諶不由得呼出一口氣,連連點頭。

這兩個字,囫圇說一說倒也罷了,誰要是真往裡麵細嗦,那誰不哆嗦啊?

民心有民議,然民議非民心。猶川之於四海,一之與眾也。斐潛緩緩的說道,然漢之民議,多以謬之,偏聽偏信者眾,持重清明者寡。

這不僅僅是在大漢,甚至在很多封建王朝之中都是如此。而且非常有意思的是,就是就是越是普通的民眾,就越是容易跟資本共情。這個資本,不一定局限於後世的資本家,也同樣可以是擁有大量生產生活資料的地主,士族,豪強,世家。

鹽鐵之論,便是與民爭利,不分對錯,不論得失,唯有免之,方是罷休。斐潛搖頭說道,然漢失鹽鐵,百姓得其利乎?孝武鹽鐵之時,鹽價幾何?今又幾何?

荀諶不能答。

西漢之時,就以鹽價來說,相對來說是比較便宜的。在西漢時期,有些年份,鹽和穀的價格甚至相等或是相近。在漢武帝實行了鹽鐵製度之後,鹽的價格確實是比之前有較大的增長,但是在取消了鹽鐵專營之後,鹽價並沒有應聲而降,而是急劇攀升。

這其中或許也有一些通貨膨脹的因素,但是如果和糧食相互比值,漢初的鹽價就從原本的一比一或是一比二,到了東漢時期就變成了一比五,甚至有時候是一比八。

所以,很明顯,漢代的士族子弟攜裹著百姓抨擊朝政,取消了鹽鐵國營,但是百姓的負擔卻並沒有減輕,反而是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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