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的城東張家莊園之內,張家的老太爺張翰,將一張文書重重的拍在桌案之上。
“糊塗!糊塗!此文書如何能立!?”
斐潛將糧草倒賣到司隸的消息總歸是瞞不住的,畢竟車馬都是租借各家的,當從陝津運來的第一批黃金到位之後,很多人手中握著黃燦燦的金子,但是心裡卻不但沒有被黃金照亮,反倒是更加的黑暗了下來。
鄉土豪強、士族世家似乎天生出來就是一種冰冷的存在,在骨子裡就有一種掠奪更多利益的本能,所以當他們知道斐潛這麼一趟換來了這麼多的黃金之後,那種從內心深處伸出來的渴望的小手,就時時刻刻拉扯一個叫貪婪的家夥。
“父親大人,這個……這個……”張翰的兒子,張路規規矩矩的站立著,苦笑道,“這個不是父親大人您之前同意了麼?”
張翰“呃”了一聲,旋即作色道:“什麼叫我同意了?!啊?我那是同意要售賣一些糧草,可是沒有同意你簽這份文書啊!”
“……”
張翰講的好有道理,張路竟然無言以對。
可是如今文書已經簽下,白紙黑字寫在上麵,總不能說不認賬就不認賬吧,那樣以後誰還會跟張家來做生意啊?
鄉紳也是要講誠信的,也是要麵皮的。
若是沒有簽這個文書,張家還大可以反悔,因為反正是口頭協議,天知地知又沒有佐證,誰能說一個清楚明白?
張翰又拿起文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憤然又將這個文書“呯”的一聲拍在了桌案之上,怒聲道:“這是哪個混帳寫的!竟然找不出絲毫漏洞!哪有這種文書的寫法!竟然連毀約都寫得如此詳細!仿佛算定我等就一定會毀約一樣!真真是豈有此理!”
“……那我們還是按照文書將糧草……”張路試探的詢問道。
張翰一瞪眼,說道:“糊塗!那豈不是白白讓他人吃肉,而我們隻能喝湯?況且……況且這吃肉的本錢還居然是我們的!”
這才是張家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若是斐潛自己有錢糧,然後拿去售賣,張家雖然會眼紅,但是也不會有什麼其他想法,可是如今,糧草是張家的,就連車馬也是借張家的,斐潛等人隻是轉了個手,就白白的賺了一大筆,這怎麼讓張家心裡能夠平衡?
張翰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看來還是要去找衛家商討一下……”
“衛家?”張路不太明白。
“糊塗!”張翰恨不得拿根拐棍敲兒子的頭,看看能不能開竅一些,“前些日子不是有傳言衛家和這個斐上郡不合麼?若是衛家真有這個意思,那麼我們張家自然也是要以衛家的馬首為瞻了!”
張路恍然大悟,文書什麼的固然是無法更改,但是比文書更有力的還是權勢啊……
河東畢竟還是河東人的河東,有時候規矩還是需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夠維護的,先要有足夠大的拳頭,才有足夠大的真理,如果沒有了拳頭光有真理,那也和沒有差不太多。
“對了,”張翰離開之前,又想起了一事,特意轉回頭和張路交代道,“將這份文書好生攥抄一份,以後我們張家若是要采買什麼,有什麼生意往來,都要按這個模式寫一張……”
“啊?”張路一愣,然後答應下來,“遵命,父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