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隻有一側的汾水汩汩的流淌的聲音和馬匹搖首響鼻踢踏的聲音。
斐潛甩蹬下馬,黃成一見也下了馬,跟在斐潛身側。
斐潛往前走了兩步,站定,環視了一下,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雙手抱在一處,做了一個長揖,朗聲說道:“吾等救援來遲,還望各位鄉老恕罪!”
近處站著的一幫老弱連忙跪下還禮,一名老者仰著頭顫巍巍的問道:“敢問……永安已經收複了麼?”
斐潛上前幾步,將老者扶起,然後說道:“永安已複,汝等可返家矣!”
家?
家!
一個仿佛是有千斤重的力量的字眼。
老農原本呆板的,毫無生氣的,宛如寒冰凍土一般的一張臉,就瞬間像是被這個字所擊穿了一樣,滾燙的情感從最深沉的底下噴發了出來,臉上那黝黑的皺紋之間忽然就像是在一轉眼就重新煥發出了生機和活力。
“可以……真的可以……回永安了……回家了……”
老農殷切的眼睛直定定的看著斐潛,在這一刻,回家的渴望已經超出了一切,讓他忘記了所謂應當遵循的什麼禮節,隻盼望著這眼前的這一切不是他一次又一次在黑夜當中的夢境,卻在下一刻驚醒之後化成了泡影。
“永安已複。汝等可回矣。”斐潛點點頭,認真的重複了一下。
兩行渾濁的淚水,從老農就像是乾涸田地一般的眼角湧出,順著鼻梁一直往下,流過那些不知道藏了多少故事的深刻皺紋,淌過不知經曆多少風霜的粗糙皮膚,一滴滴的濺落到黃土之上,擊起了細細的一圈黃塵。
斐潛微微的笑著,再向著四周拱了拱手,說道:“吾尚需前往討伐白波賊,來的匆忙,未能帶得多少糧草,汝等可於此地稍待,須臾破了白波之後,定差人送些吃食來,方好……”
就在說話的時候,斐潛忽然似乎聽見了前方傳出了一些不怎麼尋常的聲響,不由得停下了話語,抬頭向遠處望去……
此時的白波軍後營處處都是一片慌亂,幾處煙火開始燃燒起來,似乎是點燃了什麼極易燃燒的東西,轉眼之間就冒出了滾滾的黑煙,衝天而起。
白波軍的後營幾乎是瞬間就亂成了一鍋粥。
騰空而起的黑煙如同好幾條黑龍一般在白波軍後營之上呼嘯,四處開始燃燒的火焰讓白波軍顧此失彼,混亂不堪,各種呼喊囂叫遍布了整片土地,許多白波軍就像被狠狠的捅了一下蜂窩的野山蜂,嚶嚶嗡嗡的亂跑亂撞。
穿著同樣服裝的張烈等人,一麵大喊著救火,一麵卻在不停的偷偷放火,一麵在喊著是自己人,一麵轉到身後便是一刀……
白波軍根本無從分辨,每一個提著刀亂竄的似乎都是自己人,也都似乎是混進來的敵人,到了最後,根本連分辨都沒有效果了,每一個白波兵卒都覺得自己所見到的都是敵人,往往連招呼都不打,碰見了麵就先下手為強,省得自己被背後捅死……
各種叫喊聲,砍殺聲傳遞得很遠很遠……
斐潛聽見了聲響,也看見了前方遠處冒出的黑煙,知道必然是張烈已經發動,便急急向奔回,翻身上馬,然後拱了拱手說道:“白波覆滅在即,還請速速讓一條道來,待吾等前去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