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總歸是有些冷的,尤其是在河畔,尤其是在淩晨。
但是當太陽的光線照著過來的時候,當光明投射到斐潛雙眼的時候,斐潛在內心當中宛如同時升起了一團微弱的亮光,就像是一隻火燭,雖然細小,雖然柔弱,但是光線卻驟趨圓融。透著一種彆樣的味道。
緊接著,斐潛似乎是感覺到有那麼一塊地方在光線的照耀之下,原先籠罩住的黑暗逐漸的褪去,然後這一塊區域就被一點點的照亮了。
這並不是所謂的神聖光輝,被照亮的地方也不是什麼光明聖殿,相反,在斐潛的這一塊區域,其實潛藏的是極度的自私和極度的冷酷。
但是這一切,成為了斐潛從人類本性當中去理解司馬徽的一條線路。
原始的人類並不是沒有私欲,並不是一定要部落,並不是一開始就懂得集體行動,但是原始人類知道,離開了集體便很難再活下去,所以集體化,所以均分財產,所以照顧彼此的老幼,為的其實部落活下去,作為個體的才能活下去……
中平四年的某一天,當斐潛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漢代雒陽的時候,喝了福叔端來的半碗苦澀無比的藥,因為不小心又潑了半碗藥的時候,當他在那一間老宅子內看見半老的福叔的時候,想到了第一件事情,不是跳著腳去查閱自己有沒有係統跟隨而來,而是這他娘完蛋了,自己究竟要怎樣才能活下去……
活下去,延續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烙印,這就是人性當中最深沉的黑暗。在這個黑暗當中,人類可以冷酷的吃掉任何動物植物的軀體,剝奪其的生命,目的便隻有一個,延續自己的生命,哪怕這個軀體有可能是……
那麼拋開一些遮擋的東西,名望、身份、學識、地位、陣營等等,直接麵對最根本的欲望的時候,司馬徽所獲得的東西,似乎就浮現出來了。
司馬徽之子早夭,當下無子。
但是司馬防卻有妻妾數人,還有八個兒子。
馬延之子也是早夭,但是卻找了家族之輩的馬越,作為嗣子。
劉備曆史上東奔西走,可能在阿鬥之前還有小孩,但未存活,因此也受了一個嗣子,劉封……
若是司馬防和司馬徽之間有什麼協議,那麼司馬徽就有可能為了自己的嗣子,而企圖留下一些什麼東西,而最大的遺產,便是司馬徽的聲望。
兩個司馬相比較之下,要不是斐潛來到了漢代,誰會管司馬防是何許人也?
要有聲望,當然不是靠自己吹出來的,而是需要想腦殘金一樣的不斷的刷廣告,而最好的廣告載體……
便是臥龍和鳳雛,當然,現在再加上一個自己,隱鯤,或許將來說不定還有誰。
伯樂和千裡馬,誰能夠獲得更大的關注度?
伯樂?還是千裡馬?
這件事,斐潛忽然覺得,簡直就像是月旦評的升級版……
當千裡馬被鞭策的更加急促,更加引人注目,但是又不再自己手裡的時候,人們就會渴望著下一批千裡馬的誕生。
當然,在這之上的,還有許多其他的東西覆蓋在上麵,還帶有一些額外的效果。
河內幾經戰亂,司馬家族絲毫不受影響,不管是袁紹在位還是將來的曹操在位,對於司馬一家都是關照有加……
大儒鄭玄在廣收門徒,幾乎是來者不拒,當然也就造成了眾多的徒弟之間被分散了關注度,似乎這些徒弟都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地方……
斐潛想著,若是真的想自己所推演的一樣,那麼司馬徽不得不說聰明之至,選擇了一種大家都能獲益的方式……
就像後世裡麵的一句話,價值,其實就是自身被利用所代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