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任坐在胡凳上,由著小墨鬥將自己漸乾的頭發梳起。原先黃月英躍躍欲試,搶了小墨鬥的梳子要親自操刀,結果力道用的不對,每梳一下基本上都是扯著斐潛的頭皮走,頭發更是幾根十幾根的往下扯,痛得斐潛連忙喊停,再梳下去估計自己就成禿子了……
彆看黃毛丫頭一個,估計在後院沒少搗鼓一個器械之類的,力氣比起一般的女孩子大了許多,但是這伺候人的細活基本上就是從來沒有做過了,手上沒有一個輕重。
看著黃月英似乎被打擊到,站在一邊可憐兮兮的樣子,斐潛笑笑,便問及一些關於製作弩的相關問題,果然黃月英立刻就忘記了對於梳子的不擅長,開始巴拉巴拉的講起這弩的木頭要選擇什麼樣的,要經過幾次的加工,要上什麼漆和膠,還需要經過怎樣的加工才可以和青銅構件結合到一起。
斐潛配合的點著頭,其實心思已經飛到了其他事情上。
黃氏舉辦了這一升官之宴,雖然說是以斐潛升任比兩千石的官秩的名義,但是其實更多的是以此來穩固黃氏在荊襄的地位,特彆是在蔡家已經有蔡瑁等人於劉表手下擔任重職的時候。
龐、黃、蔡三家雖然有聯姻等等眾多關係,但是如果說其中某一個家族長時間的處於低位,而沒有一些年輕的傑出人才嶄露頭角的話,那麼這個家族也就即將慢慢的被邊緣化,直至推出原本的圈子。
龐氏,隻要龐山民,龐士元不作死,基本上至少還能保持鼎盛的聲名一兩代人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而黃氏,在黃承彥之後,似乎就是後繼無人,也曾經是黃承彥最大的心病,而現在,黃氏在這一塊的缺陷,卻被斐潛補了一半。
因為畢竟還是女婿。
但是不管怎麼說,從現在開始,黃家之內的大大小小,沒有人膽敢再跳出來質疑黃承彥的言行,而且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也同樣維護了黃氏在荊襄的名望。
名望這個東西,很有意思,個人的名望可以在很多時候掌握輿論和話語權,家族的名望很多時候掌握地方利益分配和控製權。
而對於經學等等解讀和著書,則是逼格更加高檔的理論和道義的製高點,屬於在意識形態之間的鬥爭,有了這個製高點,士族才敢稱自己為世家……
世家大族,關係錯綜複雜,就像是一張巨大無比的蜘蛛網,籠罩住整個的大漢朝,而現在不管是對於自己,還是對於黃氏,距離世家這兩個字,還是有一點距離的,隻是占據了小小的一塊位置,更何況自己身邊的親人確實不多,除了黃氏這些人之外,斐家那邊的人可以用的上也沒有多少……
真正一直跟著自己的算是家人一般的,卻隻有福叔。
“對了,福叔現在如何?”斐潛問道。福叔不習慣住在黃家隱院,想必現在還是在鹿山之下吧……
“啊……這個……”黃月英呆了一下。
身後的小墨鬥的動作也緩緩的停頓了下來。
“怎麼了?”斐潛忽然心往下一沉。
黃月英伸了伸脖子,像是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一般,啜啜的說道:“……福叔,福叔他……十日前……過世了……”
斐潛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帶得一旁正在握著斐潛頭發的小墨鬥差點摔倒。
斐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福叔,就這樣靜悄悄的……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