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一點是,斐潛忽然間意識到,福叔的死就像是一個征兆,從此之後,在這個即將展開的亂世之中,或許有更多的人,特彆是自己認識的親人,朋友,也會像福叔一樣,會突然而然的死的……
甚至包括自己。
這種感覺,比起在函穀關斐潛單獨麵對死神的時候,還要更加的無力。
在接下來的時間內,諸侯之間的爭霸不是開玩笑的,曹操的兒子戰死沙場,而劉備更是拋妻棄子跟玩一樣,孫權連自己哥哥遺孀遺腹都可以幽禁終身毫不手軟……
而自己,能有這樣的心理準備麼,或者說,能很得了這個心,下得了這種手麼?
“龐公,太祖分羹,是對,是錯?”
龐德公仰望天空,說道:“山民之母,離世廿有三矣。族內多有勸吾續弦者,老夫皆拒之……”
斐潛雖然不知道龐德公轉換了這個話題是想表達什麼,但是還是說道:“龐公至情至性,弟子佩服羨慕。”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龐德公看著斐潛,意味深長的說道,“老夫怠懈,無意於案牘,故而寄情於山水,縱情恣意,以度殘年。”
“然此老夫之私也,於龐氏著眼……老夫亦是有罪之人。”龐德公緩緩的說道,“一無開枝散葉,二無勳蔭子孫,龐氏子弟,多有怨言矣……”
“這個……”龐德公轉換的太快,斐潛一時間都跟不上節奏。
龐德公繼續說道:“立山之巔,可觀霞騰雲隆;坐海之沿,可觀魚躍浪湧;風景皆是獨好。”
龐德公用杖在地上點了點,然後說道:“癡兒,是非對錯,汝自尋之。隻是徘徊不去,便兩者皆失也。”
說完,也沒有等斐潛反應過來,便又拍了拍斐潛的肩膀,便徑直回鹿山而去。
這個龐德公,還真是……
斐潛歎息一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斐潛忽然喚人拿來了筆墨,在墓碑的“福叔”之上添了一個“斐”字,然後又在其下,寫了“不孝侄斐氏潛立”,然後令人再去按此樣式打造新碑而立。
龐家的下人領命而去。
斐潛默默立於碑前,曾經在此地,福叔陪伴著自己,尋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道”,走上了這條路,現在,則是輪到自己一個人繼續向前而行了……
這條路上,或許有同行者,或許有阻礙者,或許還有犧牲者……
這條路上,或許自己拚儘全力,奉上一切,也不一定能夠走到終點……
這條路上,或許有百般苦楚,千人唾罵,萬人屍骸……
然而這是自己選擇的路,不是麼?
就算是斬斷了手,砍斷了腳,就算是跪著,爬著,也要走完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