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隻是依著楊彪方才的想法,講這些事情硬賴到西涼兵上,縱然是有百姓和兵卒,不過在亂軍當中誰能講的完全清楚,再付出一些利益妥協之後,多少也可以糊弄過去,但是現在要當著這些朝中官員的麵,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出手,這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了。
皇甫嵩不想擔這個責任,難道他楊彪就膽敢這麼多的山東士族作對了?
難道自己先去殺了這些人,再去這些山東士族麵前剖腹謝罪?
開什麼玩笑?
就算是自己不想要這條小命了,但是楊家的顏麵呢?
弘農楊家的前程呢?
若是沒有了這些次一等的士族附庸和支持,那還能是天下冠族麼?
弘農已經算是被董卓廢掉了大半了,如果再失去了這些士族們的支持,將來還怎麼和袁家去爭?
“某也不多說其他,今日之內,你我暫且休兵,明日天明我就放了這些人,大家做上一場!各憑真本事!如何?”胡軫大大咧咧的吼道,“若楊公不同意,大可以儘管攻過來!某等大不了即刻便往西而逃!反正某的兒郎也撈夠好處了!哈哈哈哈,就算是占山為王也夠快活一陣了!隻不過……嘿嘿嘿嘿,看楊公如何麵對朝中官員?!有何麵目重返山東?!”
楊彪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指甲都嵌到了肉裡,“……若明日汝等又行此卑劣之事,又待如何?”
胡軫嗤的一聲,然後拍著胸脯,一點麵子都沒給楊彪留下,說道:“要不是老子兒郎們都是遠道而來,都沒有好好修整過,哪裡還會用這種惡心的方法?楊公儘管放心,明日天明,某定然放人!某乃西涼漢子,吐個唾沫砸個坑,肯定說話算話!豈能像某些雜種一樣,當麵笑哈哈,背後立刻下刀子?”
“……便依汝言,暫且休兵!”楊彪沉默了一會兒,就當做聽不出來胡軫的譏諷,揚聲說道,“各位世侄!楊某便隻能做如此了,明日若是這賊再行此卑劣手段……楊某也是無能為力了!”
“重複楊公之言!”皇甫嵩當即下令道。
“暫且休兵……”當即兵卒就齊聲重複了起來,為的就是讓城頭上的官員們也能聽到,隻不過眼下這個情形,卻顯得那麼的諷刺和可笑。
死了多少黔首,沾染上了多少百姓的鮮血都不能停下來的兵陣腳步,卻因為幾十個朝中大員的子嗣停住了。
皇宮之內,劉家的天子安危還不得而知,兩家軍隊就已經在交換著籌碼,隔著已經被染成了血河的渭水相互談判。
大漢的軍隊,一隻強悍的邊軍,一隻精壯的禁軍,在此時此刻,手中的刀槍上麵沾染的不是外族,不是蠻夷,更不是侵略者的鮮血,而是爭相砍下了自家的百姓的頭顱。
蒼天之上,烏雲翻滾。
大地之上,血肉橫流。
長安城頭的火光和黑煙似乎都在哭泣著、呐喊著、詢問著:
這難道就是大漢?
這難道就是曆經了四百餘年,跌宕起伏的大漢?
這難道就是煌煌多少人傑,曾經橫跨東西,遠擊漠北,發出振聾發聵“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