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楊彪不由得卡殼了一下,然後才接著說道:“……竟然說如此有失偏頗之言!君王授於天,豈可輕言對錯?何況若有不平,便刀槍相見,此天下可有寧日?如今天下紛擾,黃巾方平,正當恢複桑梓,休養生息才是,怎能又匆忙起兵?斐侯若有補遺之策,亦可呈現於朝堂,諸公豈有不允乎?何必假此名義,聚兵滋擾三輔?若是因此敗壞京都,縱然百死亦難逃其咎也!聖人曾言……”
“楊公!”斐潛打斷了楊彪的滔滔不絕。
任楊彪說下去保不準就扯到什麼問題上麵,這些滿腹經綸的人說辯起來不僅可以把對手繞暈,甚至還可以將旁聽的人一起都繞暈。
“楊公居京都久矣,敢問董賊是否為禍朝綱?”斐潛一抬手,指了指周邊的百姓和兵卒,“此間多為平頭白丁,且直言!董賊是否為禍朝綱?”
楊彪的臉色一變再變,但是終究是說不出為董卓翻案的言語,良久才喟歎一聲:“……董乃國賊矣……”
董卓是破壞者,是敗壞了倫常之人,這個幾乎就是當下世俗的公認,也是山東士族借以屯兵自重的最根本的基礎,如果楊彪說董卓不是壞人,是好人,那麼豈不是要準備和天下士族唱對台戲了?
因此就算是楊彪知道這句話說出來會壞事,但是依舊不得不說,因為他沒有第二種選擇。
斐潛笑笑,但是並不表示就這樣輕易的放過楊彪,繼續問第二個問題:“董賊既是國賊,朝中束手無策,王司徒振臂而出,鏟除國賊,是否有功於社稷?”
楊彪默然不言。
楊彪自然知道這個問題不能再回答了,而且這個問題的確是沒有什麼更好的選項,前麵才說了董卓是國賊,總不能立刻反悔說去除國賊的人其實也是一個國賊?
尤其是在並州這一塊土地上,說起來王允也算是並州這些土著當中的頭麵人物,若是公然說王允的這樣不是,那樣不是,那麼並州的這些人會怎麼看,會怎麼想?
朝堂之上的事情,風雲變幻,除了黑白兩色之外,還有赤橙黃綠青藍紫灰等等顏色,哪有什麼非惡及善的道理,但是問題是此時此刻站在周邊都是一些平頭百姓,在這些人的觀念裡麵,不就是好人戰勝壞人,正義壓倒邪惡麼,那能理解這種繞繞彎彎?
因此楊彪便隻能閉口不言。
雖然王允並沒有直接給並州人帶來什麼直接的好處,但是人就是這麼的奇怪,尤其是在大漢這個對於祖宗傳承還是非常重視的年代,能夠有一個王允當了當朝司徒,這個簡直是給所有並州人增光添彩的事情,因此當斐潛說出推崇王允的話語的時候,並州北地的民眾心裡不免就多了幾分戚戚焉。
斐潛卻並沒有因為楊彪不說話就停止了言語,而是繼續說道:“西涼賊劫掠三輔,王司徒血灑長安!王公不降其誌,不辱其身!西涼賊子頑固不化,豈是三言兩語即可幡然悔悟之輩?賞善罰惡,此乃世間倫常!保家衛國,此乃軍人天責!斐某不才,願身先士卒,但使西涼賊兵知吾大漢,尤有堂堂君子之義!”
斐潛話音剛落,荀諶就不失時機的高聲喊道:“君子當弘毅!某願追誰斐侯左右!振朝綱,清社稷!”
“君子當弘毅!當弘毅!”
黃旭等等亦是扯著脖子大喊,頓時引得周邊的民眾也一同跟著喊了起來,聲震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