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起來的時候,總是感覺沒完沒了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反正斐潛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在平陽,並沒有能夠喘口氣什麼的,一轉眼間,不僅是陰山,就連平陽之內也發生了些事情。
王黑死了。
一個不起眼的名字,一個不怎麼醒目的人,似乎隻有在死亡的時候,才可以驟然讓人察覺到。
在學宮當中,說是與人爭執的時候,突然氣急攻心,吐血而死……
斐潛倒是願意相信就這樣結案算了,但是問題是肯定有人不相信。
在這樣的一個節點,太原王氏的繼承人死在了斐潛的地盤上,著實令人頭疼。雖然說斐潛也不一定要鳥太原王氏,但是多少還是要表示一下態度,尤其是要做出一些動作。
打一個不怎麼恰當的比喻,就像是後世的一省的政協老大民主黨派大佬的孫子,莫名其妙死在了隔壁省,雖然這個省的高官未必會因此有什麼震動啊,變故啊什麼的,但是多少要過問一下吧?
否則這個高官的子侄去了彆的省份,萬一也遇到一些什麼事故呢?
差不多就是這樣。
因此學宮也暫時停了課,相關的人員和當場的人都被禁足或是看押起來,等待事件的調查。
然後便傳來了陰山的糧草被劫,緊跟著就是暴亂,鮮卑人來襲。
一連串的事情接踵而至,讓人應接不暇。
戰爭,有時候是寸土必爭,每一方寸的土地上都似乎要浸染了無數的鮮血才能罷休一般,有時候卻又是為了打擊對手,儘一切的可能去削弱對方。
關鍵便是看什麼時候選擇什麼手段而已。
“……我們……現在似乎太肥了……”斐潛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複雜的笑容,似乎是驕傲,又似乎是苦惱,“……所以,誰都想上來咬一口……”
斐潛輕輕的一句話,卻說明了現在最為關鍵的問題。
如今整個斐潛團夥,嗯,團隊,基本上來說已經成為了一個以壯大自身為目標的,為了自身存續發展的準諸侯的團體,這已經是一個毋庸諱言的事實,最重要的是似乎從現在看來,發展的還算是很不錯,要不然也不會前前後後有那麼多的人露出了垂涎之色。
斐潛集團需要維持下去,已經不是斐潛一個人的想法了,而是眾多的人員捆綁在一起,有兵卒,有百姓,當然也有士族子弟。
大漢的局麵越來越亂。
關中在博弈,冀州在廝殺,兗州在亂戰,豫州徐州青州一樣都沒有閒著,到處都是硝煙四起,說的透徹一些,現在各個地方割據態勢已經開始萌芽,亂世已經不可避免的來臨了。
能看出大漢已經千瘡百孔,隻是剩下一個架子而已的人不在少數,但是畢竟三四百年的思維定式,如果沒有了大漢這一麵旗幟,接下來未來會怎麼樣,許多人依舊沒有一個答案。
斐潛的意思很明確,鮮卑這一次的軍事行動,加上周邊的動靜,可以說很簡單的一個事實,彆人餓了,所以饞了,因此似乎不相乾的行為卻天衣無縫的配合了起來……
這個跟後世的一些行為很相似,理解起來也不難。
“你中獎了?啊呀,要請客請客……”
“誰中獎了?誰要請客?”
“大家快來啊,某某要請客啦……”
然後不管認識不認識,熟悉不熟悉的人都湊過來了。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反正有了橫財不分潤一些,就是天怒人怨,屬於要被天誅地滅哪一類型的人……
“君侯之意,”荀諶皺著眉頭,說道,“……這些事情並不是早有謀劃,而是……湊巧碰到了一起?”
斐潛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或許也有謀劃,但是並不完全是勾連在一起,而是就勢借勢……”
倒不是斐潛貶低和小看這個時代的人,而是針對於現在的情況,麵臨多地點,多關係,多種族的大小人物,然後相互協調處一個大家都可以接受的計劃,分配出大家都同意接受的方案,在漢代沒有即時通訊的條件之下,這個難度值著實有些高。
人都改不了站在已知的立場上看問題的毛病,或許這也是一種進化,一種千百萬年人類經驗的流傳,就像是曆朝曆代的戰爭發起方,基本上都沒有在一開始就認為自己會輸的。
不一定是外族人,就像是劉邦征討匈奴,隋煬帝討新羅,難道他們一開始就會知道自己會敗?
不說其他,就像是之前公孫瓚討伐袁紹,袁術進攻兗州,難道他們兩個人都是做好了戰敗的準備?
顯然不是,他們雖然肯定知道有風險,但是依舊認為這個風險是在自己掌控的範圍之內,是可以接受的,最終也會獲得勝利的。
做人自然不能太上帝,習慣用已知的結果來推導,或許大多數情況下是正確的,但是萬一錯誤了,後果就不堪設想。
“先分開來看吧……”斐潛說道。
或許這些人之間有個彆的有所關聯,但是現在並不是直接揪出這些聯係的時候。事情都是這樣牽扯得越多,人和事務之間的關係就越複雜,這樣一來需要分析的項目就越多,往往就會陷入一團亂麻的境地。
荀諶緩緩的點了點頭。
荀諶智力什麼也算是不錯的了,但是畢竟是習慣了事無巨細,一定要弄得全盤清透才算罷休,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更多的習慣性的將眼前的這些事情關聯起來看,所以就越想越是乾係眾多,各種事務糾纏不清。
這樣似乎有些強迫症的性格,自然是有好處,當然也會有一些壞處,比如像現在這樣的情形,如果單個來分析的話並不是很難,但是要說他們之間有聯係,那麼就牽扯到是怎樣聯係的,聯係的內容又是什麼,相互之間要怎麼配合,關鍵的聯合點又在哪裡……
而這些問題在信息短缺的情況下,要一時半會間就要推演出來,確實是有一些困難。
不過對於荀諶來說,他倒是不覺得困難,隻是時間上可能要多花一些。
這也是謀士的特性,無可厚非。
然而斐潛卻憑借著後世的經驗,讓荀諶將這些事情切割出來,單對單的進行分析,這樣顯然會更加的有效率。
“先說簡單的……”斐潛輕輕過的敲擊著桌案,“王黑王之隱。”
雖然說是簡單,也隻是相對而言,太原王氏的繼承人死在了自己的學工之內,難道就可以像後世那樣,說是躲貓貓或者自己摔倒的麼?
如果不搞清楚,以後士族子弟誰敢到學宮來,而沒有了士族子弟作為基礎的學宮,那麼就會很快的像是鴻都學門一樣,被排斥,被否決,這對於斐潛即將展開的關於培養基層官吏這方麵的計劃,雖然不能說是沉重的打擊,但是也會有相當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