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涇水之北,池陽縣城的附近的山林當中,一隻灰兔從樹下的土洞內警惕的露出了半個腦袋,豎起了耳朵,左顧右盼一陣,沒有察覺到什麼危險,便鑽了出來,往一旁的灌木從中而去,看起來是準備去尋食。
就在此刻,傳來一聲破空的尖嘯,灰兔下意識的感覺到了危險,剛準備後腿用力蹬跳逃跑,卻哪裡還來得及,一隻箭矢已經透體而過,將它釘在了地上。
一名精壯的漢子從下風處的灌木當中站起身,大步走來,然後拔起箭矢,又顛了顛手中的灰兔,滿意的笑笑,便提著兔子往南走去,在他的後腰上,還有一隻死去的野稚低垂著脖子腦袋在晃蕩著。
山林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危險的存在,因為沒有指南針,也沒有定位儀,進了林子之後很容易迷失方向,走著走著便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便再也走不出來,直至成為山林的動植物的養料。
但是精裝漢子他時不時看了看周邊樹木的青苔,又抬頭看看從樹葉當中露出點點光斑的太陽,似乎毫不費力的辨彆出了方向,走了大半個時辰之後,便出了樹林。
這幾天的天氣都不錯,風輕雲淡,萬裡晴空。
這麼良好的天氣之下,而這裡地勢又比較高一些,因此在遠方的池陽縣城的城牆箭樓,都看得分明。池陽縣城也不算大,但也不算是太小,城牆上的青磚已經有些年頭了,顯得都有些發黑。不過麼,城頭之上的箭樓上麵似乎有些瓦片破碎了,還沒有及時進行修補,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洞。
城門半開著,吊橋放了下來,城外往來的人並不多,稀稀疏疏的幾個。在城池周圍的一圈挖出的溝壑邊緣上,布置著一圈的鹿角,整體來說防衛不算是森嚴,也不算是鬆懈。這種城防水平,要是糧水不缺,守軍還算合格,抵禦個三五倍的來犯的兵力,堅持個三五個月壓力也不大。
那精壯的漢子站在岩石上眯著眼,遠遠的盯著池陽城了一會兒,便跳下這塊大岩石,往後一轉,便到了其後麵的一個逼瘋的小山坳當中。
山坳當中,赫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建了一個簡陋的營地,營地當中一些斜裹著皮袍的漢子正在忙碌著,有的在照看這戰馬,有的在打磨著兵刃,幾個兵卒見到了精壯漢子,都站了起來,招呼了一聲“龐都尉”……
在營地當中,馬超也正在一塊石頭上打磨著他自己的那杆長槍的槍尖。
沒辦法,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麼不鏽鋼,凡是含有鐵的,多少都會生鏽,而不將這些生鏽的地方第一時間清除掉,那麼鐵鏽就會越發的擴大,甚至會損毀整個的兵刃。
馬超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繼續細心的打磨著,隨口問道:“令明,這是去打獵了?”
龐德將兔子和野稚扔給馬超一旁的護衛,哈哈了兩聲,說道:“林間隨意走走,碰見兩隻不開眼的,天天啃肉乾也是無味……拿去趕快去收拾收拾,多少也算是新鮮血食……”
龐德原先也就是一縣從事,後來跟著馬騰進擊那些反叛的羌人,因為作戰勇猛屢立戰功,也累積軍功到了軍中都尉一職。
正常來說,軍中營地設立之後,就是嚴禁私下走動,但是不管是馬騰還是馬超,都被胡化了不少,管理軍隊的時候也比較偏向於胡人的模式,因此龐德離開營地去打獵,馬超也不以為意,隻是微微哼了一聲,說道:“眼見仇人就在當前,卻不能手刃……這吃什麼都是一樣沒味道……”
經過半個月的追尋,馬超等人終於是從武功縣城附近找打了這裡,根據重重的跡象表明,李傕很有可能就躲在池陽縣城之內……
李傕原本封的就是池陽侯,所以一開始這座縣城就等於是李傕的封地,雖然兵敗潰散,但是之前派往池陽的一些兵卒和將校卻多少還算是李傕的心腹親信,所以就算是李傕當下已經失去了勢頭,但是依舊將李傕視為領袖和頭人……
朝堂當中的那些大漢官吏,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是不管知道還是不知道,前一個階段都沒有太多的閒工夫騰出手來處理周邊的事宜,因此李傕躲著不鬨事,關中長安朝堂之上的官吏,多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做沒有看見。
長安的官吏當做沒看見,馬超卻不能當成沒看見。
見親衛拿著兔子和野稚去處理了,馬超也沒說什麼,隻是細細的磨著槍刃,似乎在琢磨著要用這個槍刃捅到李傕的身上那個部位一般,半響才說道:“令明,在此也有兩三日了,你覺得這個池陽兵馬守備如何?”
龐德也是直爽的性子,因此也沒有什麼瞞著掖著的心思,見馬超問,也張口就回答道:“看起來還行,周邊巡騎雖然不多,放的也不遠,但是該做的一樣都沒有少,裝備麼,也似乎不錯……多半都是老手,應該是有上陣廝殺過的……”
“那你覺得,這城池守備呢?”馬超又問。
“守備也還算正常……不過,可能不一定好打……”龐德摸了摸下巴上的絡腮胡子說道。
“為什麼?”馬超豎起長槍,眯著眼看著空中的槍刃。
龐德說道:“……其他的縣城,多少還有地方可以逃,攻打的時候必然多少有些人不想在城裡死的……但是池陽就這麼一座,要逃,能逃到哪裡去?所以一旦開打,必然就是拚死抵抗,而我們的人手又不是很多……”
馬超單手擎著長槍,在空中揮舞了幾下,然後刷的一聲插在身旁,默然不語。李傕其實原本在西涼也算是頗有威名,說是一定能夠戰勝李傕,其實馬超自己內心當中也是沒有多少底數。
不過既然來到了這裡,自然也沒有就這樣掉頭回去的道理!
馬超部眾,其中有很多就是羌人,而這些強攬原本是在華夏的疆域之外,從秦朝開始也就是一波接著一波的此起彼伏,和華夏的關係也是時好時壞,從來沒有定數,一直持續到了後世,華夏也無非就是招撫和平叛,一次接著一次循環反複,也似乎是沒有一個儘頭。
就象荒原上的野草,一茬接著一茬。
馬超當下的部隊,其實說是漢朝兵馬,還不如說是以部落為主的,禮法也頗為粗疏,上下之間,也還沒那麼多繁文縟節。不過正是因為如此,現在馬超組織兵卒的時候,上情下達頗為簡便,臨陣應變也異常的靈活,再加上西涼人原本的一些野蠻凶悍之性和騎軍特有的靈活來去如風的戰法,所以馬超的部隊其實整體戰鬥力還算是相當強的……
因此雖然知道池陽並不好攻打,但這兩日沒有任何人有什麼怨言或是退縮的意思,就等著馬超能夠多少拿出點主意來,便展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