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約所憑,不過羌人而已,若欲破其軍,須先亂羌從……”賈詡眯縫著眼說道,“……不過如此,此舉若是某來,難免瑣碎極多,還是師兄出麵省事些……”
羌人,在整個西涼,屬於一個非常特殊的胡人群體。
說是胡人,其實也不完全是胡人,要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屬於半漢化的遊牧民族。
秦人一脈,就是“西戎”無疑。春秋時期秦霸西戎,吞並西戎十二國,隴山這一代,便是在春秋時期正式的進入了華夏版圖。西戎當中,多有薑姓、姬姓,說明其實當時的西戎人,和周王朝的周人其實也都是同族之人,隻不過因為隻是出於曆史或文化的原因,使他們分道揚鑣,在不同的地方生活而已。
而西戎,是周朝的稱呼,到了夏朝,稱西方的這些人為昆侖、析支、渠搜等等,在商代的時候這是變成稱呼其為羌人……
羌人之間部落太多,先有燒當崛起,又有先零稱霸,不過如今先零羌也已經是昨日黃花,部落破敗,在和漢朝幾番爭鬥之下,衰敗不堪,已經完全失去了對於羌人的約束力。
大漢與羌人之間的恩怨情仇,曆時百年。由於西羌的內遷,和河西走廊、隴西當地的漢人時常發生衝突,加上派遣到西北的擔任地方官的官吏,多數都采用殘酷苛暴的手段,導致羌人反抗此起彼伏。羌人殺漢人,漢人也殺羌人,糾葛不清,羌人在漢代取代了匈奴成為漢朝第一外患,在這個時候,鮮卑人還忙著侵占北匈奴草場,沒有空理會南麵的事情。
到了靈帝時期,伴隨著董卓這樣的西涼豪族崛起,取代了西涼原本羌人豪帥的地位,才使得西涼的羌人勢力顯得薄弱了一些,而韓遂手下,這些羌人胡騎,也是同樣占據了相當大的一部分。
西涼三輔之地,零星的這些羌人部落,以及在漢代鎮壓遷徙策略之下的羌人,就組成了一係列的漢代雇傭兵,隻為了金錢和財富出售武力,這些人組成了數量不少的所謂先零降羌騎、湟中義從胡、涼州義從羌等等。
既然是為了錢財,那麼就基本上和信仰這些東西絕緣了。
李儒點點頭說道:“汝欲采用神爵趙翁孫舊事?”
賈詡嘿嘿笑著,說道:“昔日斬大豪,錢四十萬,中豪十五萬,下豪二萬,大男三千,女子及老小千錢……此令一出,羌人定當大亂……”賈詡說著,表示隻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李儒瞥了一眼賈詡。
“呃……當然,此策尚未稟明征西將軍……”賈詡摸了摸胡子,補充了一下。
李儒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畢竟之前是整個國家作為趙翁孫的背書,信譽麼多少有些保證的,而現在一地郡守,地方大員就算是願意出麵,也未必能夠有足夠讓所有的人都相信……
賈詡笑笑,從懷中掏了個皮夾子出來,然後從中取出了幾張交子,放到了桌案之上,說道:“師兄有所不知……因五銖錢大壞,平陽征西便用此物作錢,名為‘交子’,故而若是征西想要印製多少,便可……嗯,等等,莫非征西聚財,與此物相關?”
原本賈詡是想說,這個交子是斐潛說印製的,而且和銅錢比較起來,其實在價值上略有相差,最關鍵的是麵額大的交子也就隻是麵積大了一些而已,並沒有等比例增長,所以如果真的斐潛采用自己的策略,也就是多印製一些交子而已,和當年趙翁孫的收買人頭的國策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差彆。
但是當賈詡拿出交子來的時候,卻猛然間觸動到了什麼,頓時發現這交子或許就是斐潛聚財的手段……
“怪不得征西曾言,其所作所為,具為陽謀,皆呈於天日之下……”賈詡喃喃的說道,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如今隻是並北,河東,西河,太原,壺關一帶具用交子,冀豫關中等地間或用之……這……這……這若是天下皆用此物,豈不天下財儘集於征西一人?”
李儒皺眉將交子取於手中,翻轉了幾下,忽然叫道:“來人!傳閆巧手前來!”
閆巧手就是個工匠,擅長於製物。基本上每一個大家族都會養著幾個這樣的人物,關山草場這麼大,需要的器物自然也多,所以自然也是需要。
不久的功夫,閆巧手就來了。
“此物汝拿去看看,可否仿製……”李儒指了指交子,對著閆巧手說道。
閆巧手接過來一看,苦笑了一下,然後又將交子奉還,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布包,然後解開了,取出兩張略微陳舊一些的交子說道:“這……這其中一張,便是小人仿製的,隻不過……請郎君查看……”
李儒將兩張交子接在手中,略一掃視,便指著其中一張說道:“左首便為汝仿製之物?”
閆巧手看了一眼,點頭說道:“正是……此物雖然看起來簡單,然手續所需皆繁雜無比,單單紙內夾絲線一法,就已經極難,加之朱玄二色油墨調製亦有定例,不知比數如何,亦是難為,再者其勾連文字,陰陽雙麵……就連這些未明符號,似乎也暗藏規律,故而……實難仿也……”
交子這個玩意,畢竟和銅錢不太一樣。銅錢就是做出一個模具,然後往裡麵灌注調配好的青銅即可,出來的或許隻是粗糙一些,然後字跡什麼的模糊一點,但是銅錢依舊是銅錢,如果銅質不是太差的話,並不會有太明顯的區彆。
而斐潛所用的交子,是采用的後世的紙張油墨彩印,加上彩色絲線夾雜在紙張當中,對於大多數的漢代的人來說,要破解其中的工程技術,在這個連寫個字都是個技術活的年代,確實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紙張作為一般等價物雖然有些稀奇,但是也並非不可以接受。許多普通百姓甚至一年都用不到一次錢,以物易物才是最常用的交易模式,所以大多數錢財還是屬於士族豪右們在使用,隻要這些人願意用這種交子,自然這就成為了一般等價物。
李儒揮揮手,讓閆巧手退下,然後看著桌案之上的交子,沉思良久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說道:“……於雒陽之時,斐潛斐子淵幾次獻計……於今看來,嗬嗬……昨夜貪狼星動,實應乾戈之事……也罷,某便隨了汝意,先亂了羌人再說!莫道董仲穎不在,便肆無忌憚,壞了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