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關外,大軍蜿蜒而行,這一次斐潛進漢中的時候僅有四千五百名兵卒,後續又從關中來了一千多,而現在留給李儒和黃成各一千五百人之外,從陽平關走的時候,斐潛帶領的部隊數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是增多了。
隻不過這些增加的人數,並不是精銳,甚至不算是正卒,大多數都是民勇或是勞役,這些人負責運輸大量的器械物質,裝在二百餘輛輜重車上,將整個隊列拖的很長。
“文優有言,不妨直說……”
斐潛坐在馬背之上,搖搖晃晃,看著綿延向著西北而行的隊列,對著李儒說道,然後朝著黃成點了點頭。
黃成會意,朝著斐潛一拱手,然後拉住韁繩,停了下來,和斐潛李儒兩人錯開一定的距離。
黃成外表憨厚,其實人聰明得很,斐潛不用特意說什麼,便流出了一定的空間。反正黃成算是半個自家人,該交代的也都交代過了,就不需要過多的羅嗦些什麼,開辟往漢中的商路,一半看人為,一半看老天。
畢竟從上庸到荊襄,最方便的自然是走水路,但是在漢代當下的船運技術,還是處於一個初級階段,所以,慢慢來吧……
隨著漢中的行政框架的一步步搭建完善,斐潛繼續留在漢中鎮守的意義就不是太大了,因此搬師撤回關中,畢竟隻有斐潛帶著兵卒走了,在川蜀之中提心吊膽的這些家夥才會鬆口氣,要不然所有人盯著斐潛的亮閃閃明晃晃的三色旗,都不敢亂動。
雖然說斐潛釋放出了善意,巴西郡也同樣給予了回應,但是畢竟隻是剛開始而已,雙方的信賴和相互的配合還需要一定的時間進行磨合,關於川蜀的一切,才剛剛開始。
方才在陽平關前,其餘留守漢中的官吏都在,李儒有些話也不太好講,因此便李儒執意還是要再送斐潛一段路,斐潛便知道李儒肯定還有一些話要講。
“將軍……”李儒沉吟了一會兒,緩緩的說道,“關中之地,牽連者甚眾……若成,則為霸業中樞,若亂……故而當緩行,萬萬不可操之過急……左馮翊徐氏,依某之見,可暫緩處置……”
說完,李儒便轉頭看著斐潛,眼神當中,多少有些期盼和憂慮。
斐潛是李儒他見過的最有想法,也是最有魄力的一個人,甚至有很多的思路,李儒從未想過,或許當初賈詡勸他再次出山的時候,心中還有些可有可無,但是從這一段時間以來相互溝通和交流,李儒真的希望斐潛能夠走得更遠些,看一看斐潛所描述的那些,在未來能不能實現。
而這些的前提,自然是斐潛不僅要保持住當下的基業,還要不斷的強大自身,積蓄力量……
但是斐潛又是如此的年輕。
因為年輕,所以有夢想,但是也因為年輕,所以容易衝動。李儒見過太多的年輕人獲取了一定的地位和權勢之後又迅速的隕落了……
其中雖然有這個或是哪個的原因,但是年輕,遇事不冷靜,導致行動上一錯再錯最終萬劫不複,也是最為常見的因素之一。
雖然斐潛比起一般同齡人還是要穩重,但是李儒依舊有些不放心,因此特意強調一下,擔心斐潛被這些跳梁小醜激怒,做出一些衝動的事情來。
畢竟現在,從大局考慮,關中更需要穩定。
“這個……”斐潛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文優之意,某亦明了……便如此罷,川蜀若不定,某便護關中不亂!徐氏,嗬嗬,寬容些時日也無妨……”
一樣米養百養人,地盤大了,林子也就大了,便什麼鳥都有了。
是的,左馮翊出事了,不過也不算太大的事。
徐庶在左馮翊推行爵田製度和新賦稅田賦,自然是觸動了當地的一些大戶的利益,而這其中便是以左馮翊徐氏為首,多有不滿,非議紛紛,攪動不寧……
因為今年的秋賦時間還沒有到,因此這些左馮翊的人也就是乾動嘴皮子,表示要抗爭一下,至於有什麼動作麼,基本還沒有。就像是後世的小區物業要將原本免費的停車場改成收費的了,貼出了相關的收費標準和製度,這些原本習慣了免費的關中左馮翊的業主,自然會聚集起來抗議一樣,但問題是斐潛這個物業還沒有正式收錢呢,所以抗爭的烈度自然也就不可能很高。
所以現在現在斐潛要怎麼做?
糾集一幫人,把這些左馮翊的業主全家老小一口氣全部殺光?
斐潛明白李儒的意思,李儒所擔心的並不是這些左馮翊的業主,也不是關心這些家夥的生死,而是著眼於整體的布局。
當下斐潛的地盤,北麵有平陽陰山,南麵有漢中,中間有關中相互勾連,這樣一片的區域才能算是一個整體,如果關中一亂,平陽和漢中無形當中就成為了兩塊單獨在外的飛地,不管是從那個角度來說,都會對於未來的發展產生很大的負麵影響,甚至會有一些連鎖反應。
原先左馮翊隻是斐潛地盤的一個突出部,而現在卻成為了一塊腹地,因此現在這個階段,漢中可以亂,亂了才能渾水摸魚,但是關中不能亂,隻能是溫,待政治結構穩定之後,再回頭收拾這些跳梁之輩。
見斐潛通達,李儒也略鬆了一口氣,沉吟了片刻,還是說道:“將軍鎮長安,必有大戶敬獻歌姬舞女……”
“文優可是擔心某沉迷女色?”斐潛哈哈一笑說道。
“非也,”李儒正色說道,“若勘不破此關,又怎能成英雄?某隻是覺得將軍尚無子嗣,不妨擇良而納之,開枝散葉……”
“這個……”斐潛沒想到李儒會這樣說,愣了一下,然後略有些尷尬的說道,“此事……某知矣……”
李儒見狀,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從皮袍當中摸出了一個錦囊,呈到了斐潛的麵前,然後說道:“將軍欲穩關中,某有二策,便於此囊中……”
錦囊?
什麼時候李儒也會搞這個了?
斐潛摸了摸錦囊,發現裡麵硬硬的,似乎有兩塊硬物,摸出來一塊,卻是一麵木牌,樣子很眼熟……
這個,不就是當初斐潛拿給李儒,獻計用的那個移民政策的木牌麼?
怎麼李儒還保留著?
“此物正當時也……”李儒帶著一些調侃的笑意說道,“若非某親身經曆,說不得以為將軍是未卜先知,謀劃深遠……”
“啊哈,這……”
“大軍路程,耽擱不得……囊中另一事物,便留給將軍路上消遣便是……”李儒下馬,恭立在一側,深深作揖,“恭送征西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