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等袁兵反應過來,看清楚到底對麵推了個什麼東西出來的時候,一根長長的弩槍已經劃過了兩軍之間的上空,帶著呼嘯直紮而下!
“弩車!”高乾瞳孔猛的一縮。
太過分了!
弩車不是用來在城頭之上防守的麼,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出現在兩軍對陣之前!
還沒等高乾想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甚至還沒有想到下一步自己要如何處理,呼嘯而至的弩槍已經直接穿透了一名袁軍兵卒的胸膛,然後又“哢嚓”一聲擊斷了其後麵的一名兵卒的大腿骨,才算是意猶未儘的停了下來。
“嘩……”袁軍戰陣當中就響起許多兵卒下意識的發出聲響。
“鎮定!穩住!”基層袁軍士官下意識的高聲呼喝著,維持著戰陣秩序。
漢代結陣在一起的兵卒並不能像是後世一樣,看見了弩槍射來的時候高呼一聲,然後散開撲倒在地躲避襲擊,而是隻能閉上雙眼,祈求上蒼,讓命運之神去決定一切。因為一旦分散開來,整個陣列就全數散掉了,再想要重新集結起來,再兩軍對陣的時刻,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嘣嘣嘣……”
試射結束了,確定了標尺的弩車,便開始有條不紊的朝著袁軍中陣展開了射擊,一根根的弩槍帶著尖銳的呼嘯,惡狠狠的撲向了高乾中軍陣地。
高乾立刻就陷入極其難堪的境地之中。維持原地不動,那麼就等於是斐潛的活靶子,縱然這樣一根根的弩槍射不死全部的中軍兵卒,但是對於士氣的傷害是及其巨大的。
兩軍交戰肉搏狀態的時候,死傷比當前還要慘烈,不過在那個時候所有的兵卒注意力都是在敵方身上,身邊戰友傷亡的情況並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但是現在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死傷的每一個兵卒,都是在袁軍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看著他們或是痛痛快快的一命嗚呼,肚腸血液在地上流淌,或是被弩槍穿透了但尚未致死,被後麵的兵卒拖拽著,一路慘叫著到了後麵,每一個中陣當中袁軍兵卒,都感覺到了死神的威脅,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去的是不是自己,誰也不清楚對麵的征西兵陣的弩槍還要射上多久。
征西的弩車雖然射速不快,但是射程極遠,袁軍隻能是站著挨打,就算是將藏在山寨當中的弓箭手的射程再翻一倍,也是夠不著征西陣列的半根毫毛……
“將中軍再往後撤,或是撤到營寨中去?或是在這裡乾挨著,直至征西的弩車將弩槍全數射光?還是派人衝上去接戰?又或是派遣右翼襲擊那些陣前的弩車?”高乾吞了一口唾沫,猶豫不決,因為不管是那一個選項,都不是最理想的答案。
山寨是半山腰上,往後撤能撤到哪裡去?而且半山之上也沒有路,更沒有什麼比較好的平台可以列陣,縮回營寨雖然最為穩妥,但是再想要出來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迎上去正麵交戰,無疑就是放棄自身的優勢,那麼自己幸辛苦苦布下這個陣勢又有什麼意義?還不如當初直接在山下布置一個正兒八經的普通陣形來得乾脆。再者說自己這裡一動,左翼沒有,右翼也未必能夠趕得過來,簡直等於就是孤軍前出,不是找死是想乾什麼?
就在高乾稍稍一愣的時候,耳邊突然聽到一聲淒厲到了極點的尖嘯,一杆弩槍電閃一般的從他身邊掠過,紮在了一名他的護衛腰腿之處!在慘叫聲中,噴湧出來血液頓時潑濺到了高乾臉頰上,滾燙得高乾的臉部肌肉都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這僅僅隻是開始,接二連三的弩槍都朝著高乾中軍令旗這裡紮下來的時候,就算是最為遲鈍的人也明白了當前的危險,這弩槍都是衝著高乾來的!
這征西的弩車竟然還能調整角度,還能瞄著他這裡射過來!
這,這真的是太過分了啊!
這還能愉快的一起玩耍麼……
有那麼一個瞬間,高乾有衝上去的衝動,但是看著在征西隊列當中已經做好了準備的騎兵隊伍,高乾也就隻能咧咧嘴,放棄這個想法。
看著前方遠處兵卒身亡和看著自家身邊的護衛身亡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高乾可以吼著讓前方列陣的兵卒穩住,可以要求基層的士官帶著普通大頭兵一步不能退一點不能亂的堅守陣地,但是輪到自己麵對死亡的威脅,看著左右就算是舉著盾牌也照樣被擊穿擊殺的護衛,高乾臉頰上的肌肉抽搐個不停,終究是忍不住下令選擇了最為安全的舉措,撤回營寨,放棄和征西將軍斐潛的正麵交鋒。
若隻是手下兵卒傷亡,高乾還有點信心堅持堅持,就當作作戰消耗了,可是自己麵臨生死威脅的時候,那自然是消耗不起了……
高乾中軍陸續後撤,問題倒不是很大,因為原本就是在半山坡上,漸漸的後撤就是了,可就是苦了原本就布置在較遠之處的右翼部隊,聽到了收兵的號令之後不由得一愣,然後就是不由得罵娘了。
這樣的距離之下,又是中軍先撤了,整個回程之中等於是右翼沒有半點掩護,這是絕的征西的這些騎兵都是木偶不成,還是覺得征西會大發善心,可以輕輕鬆鬆的就這樣回去?
“啊哈哈哈,蠢貨!往哪裡跑!”
就在高乾右翼急急忙忙往山寨方向而來的時候,張繡已經是大呼小叫的帶著騎兵衝過來進行攔截了。
以張繡為箭頭,並州狼騎湧了上來,形成了一個很標準也很樸實的鋒矢陣,兩翼持刀舉槍擎著盾牌,中間的騎兵則是持弓射箭,向前方的袁軍拋射,羽箭嗖嗖而出,在空中呼嘯而過,撤退的右翼袁軍不時有兵卒中箭撲倒在地上。
張繡哈哈大笑的聲音特彆響亮:“快!快!乾翻這群蠢貨!”
張繡的長槍宛如活物一般,,或刺或抽或挑,頓時就殺的急急往山寨之中撤退的袁軍右翼潰不成軍,原本在冀州還算是見過血,多少算是精兵的袁軍兵卒,現在卻宛如綿羊一樣,看見戰友被打殺了也隻敢咩咩咩的叫著,悶著腦袋往山寨跑,因為他們都知道,若是跑不回山寨,他們就都會死!
逃回了山寨當中的高乾,看著平坡之前被攔截下來的右翼,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一瞬間的疏忽,下達後撤的這個命令究竟給右翼造成了什麼樣的災難,喉嚨咯吱兩聲,終於淒厲慘叫起來:“射擊!射擊!射住陣腳!”
山寨當中的弓箭手連忙射出箭矢,卻根本射不到張繡等人近前,反倒是射傷射死了不少還沒有來得及逃回來的右翼兵卒……
看著遠處的三色征西戰旗,高乾就覺得腿腳發軟,頭有些發暈,勉勉強強扶著寨牆才保持了站立的姿勢,他心中清楚,這一次,完了。
怎麼辦,難道真的要葬身於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