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愛卿,朕待汝如何?”劉協看著黃賢,說著千百年來上位者經常說的話語。
黃賢肅然拱手道:“陛下待臣甚厚!臣萬死不能報其一也!”
“愛卿忠義,朕心甚慰。”劉協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一眼伏完,也看了看黃賢,緩緩的說道,“溫侯忠心朝政,欲為國分憂,此乃善舉也,奈何有人眷戀權位,妒賢嫉能,擁塞門路……”
“更有甚者,竟有人隻知私門之令,不知朝廷律令……朕,有愧於先祖也……”劉協看著黃賢,語調非常的平靜,但帶著一種及其堅決的味道說道,“如今朕欲重振朝綱,重掌國政,不知二位愛卿願助朕一臂之力否?”
話都說道了這個份上,黃賢還能說什麼,急忙跪下說道:“微臣願為陛下效力!”
劉協一拍桌案,朗聲說道:“善!古有竊符救趙,今有愛卿護國,皆為忠勇之士也!”說完,便朝著伏完示意了一下。
伏完見黃賢答應了,便在一旁補充說明了之前的方案,然後黃賢自然是無有不可,雙手接過了劉協給的節鉞信物,便立刻叩拜,退出大殿,帶上了伏完的十名護衛和自己的十名下屬,急急趕往虎牢關不提。
伏完看著黃賢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忽然輕聲的說道:“陛下,征西之下,如此人物何其多也……據聞,征西冊封劉誕劉休文為益州刺史……”
半響,劉協忽然歎息了一聲,說道:“天下雖大,人傑亦多,為何就不為朕所用?”
“陛下……征西對朝廷應是忠誠不二……”伏完轉了轉眼珠,說道,“隻是著征西麾下,難免人心不一啊……”
“朕知矣……”劉協擺了擺手,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征西之忠,非忠於朕也……”
“陛下之意……”伏完皺眉,說道,“如此說來,征西亦非忠臣也?”
天子劉協眼睛眯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些悵然,手中下意識的撫摸著身下的龍椅,說道:“嗬嗬,征西自是忠臣,然……其忠乃忠於大漢社稷……”這麼多年來,劉協身處宮中,沒有什麼政事煩惱,也沒有什麼酒色頹廢,基本上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琢磨著這幾年當中的林林總總,想得多了自然就多了一些感悟和收獲。
征西將軍的忠誠自然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要不然劉協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能離開並北,但是同樣的,征西將軍斐潛的舉措也超出了其原本的職權範圍之外,這同樣也是劉協所擔心和憂慮的事情。
“愛卿,如今朝堂危急,朕隻能仰仗愛卿多費心力,待攻成之時,朕定然不吝封賞!”劉協看著伏完,語氣溫和的說道。
伏完似乎被感動了,聲音有些發顫,叩首拜道:“老臣當為陛下肝腦塗地!”
“愛卿是自家人,怎須多禮?”劉協上前扶起了伏完,說道,“如今非常時期,朕就不多留愛卿了……宮外之事,還需愛卿多費心思……”
伏完連連答應著,然後劉協又表示要送伏完,伏完連忙推辭,倒退著出了大殿,走了幾步之後,回頭一看,見劉協依舊站在大殿門口笑著看著自己,不由得心口一熱,連忙再向劉協拱手再拜,方離去了。
劉協看著伏完遠去,不由得仰頭望向了天空。
這樣單調且重複的景色,是他最經常看的,似乎不管是在長安還是在雒陽,永遠就是這樣一塊天空,仿佛多一點空間都是奢望一般。
少年時期的壓抑,讓劉協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察言觀色,他當然看得出來伏完對於征西將軍斐潛的忌憚,也看得出伏完在楊氏陰影之下的軟弱,但是又能如何?
劉協現在能用的也就是這些人而已……
到了現在,劉協漸漸的明白了當年他父親的痛苦。那個時候,他父親漢靈帝,因為劉協他年齡小,所以有些時候在他麵前也是完全放下了麵具,有時候還會自言自語的嘮叨牢騷幾句。
是啊,父親。
朝堂需要製衡。這種製衡一旦被打破,不管是哪一方獨大,倒黴的人當中一定會有天子。而且越是權重的大臣,越是不能將所有的希望放在所謂的“忠誠”之上,因為表麵上再忠誠的臣子,當其生命和權勢受到威脅的時候,難免就會做出一些離奇的事情來。
不管是外戚還是清流。
都是一樣的。
包括征西將軍斐潛。
這個天下很大……
劉協還記得斐潛說過的這句話。劉協他相信這個是斐潛的真心話,而且劉協也覺得斐潛是真的想要向外打,讓四方臣服,關鍵是斐潛也是這樣做的,在陰山之上,劉協就確認了這一點。從這一點來說,征西將軍斐潛,確確實實是一個大漢的忠臣。
但是同樣的,這樣的斐潛就是新興的軍功勳貴,是大漢的勳貴,而不是他劉協的。
軍功勳貴,嗬嗬,什麼才是軍功勳貴的根本?就是出兵打仗,隻有打仗,不停的打仗,軍功勳貴才會有更多的權柄,更多的爵位,但是財賦總是有限的,哪裡可能無限製的打下去?
若是那一天,斐潛打不下去了,年齡大了,或是朝廷的賦稅無法支持了,那麼將來又會怎麼樣?
所以劉協需要製衡,就像是現在需要呂布來製衡楊彪一樣,他也需要伏完去擔當起製衡斐潛的責任,當然,能不能做好是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