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真的是反複小人,手下真的隻有一群烏合之眾?
這不是開玩笑麼?
但是為何彭羕要這麼說呢?
不外乎就是想要給斐潛一個印象,一個劉備很好對付,川蜀唾手可得的印象,然後就挺軍川中,和劉備正麵開搞。
嗬嗬,斐潛說了一句之後,就看著彭羕笑而不語。都到這個份上了,還來蒙人?
彭羕最終低頭,說了一聲將軍明鑒,其實也是表明,既然將軍你都知道了,那還跟我在這裡繞什麼圈子呐……
斐潛猜到了什麼?其實斐潛是猜到了彭羕這一次前來,前來作為遊說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還想要保住他在廣漢左近的這些家族產業,是特意是來走門路的了,不管斐潛最終要不要出兵川中,都需要先確保彭羕他自己在廣漢左近的這些利益不受損害。
作為川蜀大姓之一,彭羕的目標,其實和斐潛的戰略當中,有一小部分是利益重合的,也就是斐潛不希望得到一個被打的稀爛的川蜀,川蜀的這些大姓大戶同樣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在幾十年或是幾百年積攢下來的家業也在戰火之中毀於一旦。所以,在保全川中經濟上,斐潛釋放出了善意,川中大姓們也就立刻抓住了這一點,派出了彭羕前來商議。
不過斐潛和川中大姓之間,也有些目標上的差異。斐潛的目的是隻要川中不完全打爛,可以在短時間內恢複生產就行,但是對於川蜀大姓大戶來說,這真是稍微壞一些,就跟要了他們的命一般……
可以說,之前的張鬆隻是起了一個頭,加上現在的彭羕才能算是完整的一個結果。當然,具體還是要看雙方商討得如何。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其實劉備在川蜀之中並不像是後世遊戲裡麵的那種調調,隻要是劉備坐鎮,便是+200%的民心歸附……
斐潛覺得有些好笑,當年他自己看三國的時候,對於什麼曹操占據天時,孫權占據地利,劉備占據人和,然後才能三分天下的所謂概念深信不疑,可是到了現在才知道,其實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不過是羅老先生的一個玩笑。
真實的情況是任何一方都有天時地利人和,隻不過是或多或少罷了。天時這個暫且不討論,各人有個人得機會,單單說這個地利,劉備的川蜀,難道就沒有地利?還有曹操的關中,若不是子午穀等山道地利,劉備會攻打得那麼艱難?
人和就更不用說了,根本就沒有大範圍的人和,有一小部分就已經是很不錯了。縱觀整個三國,哪一家不是在和外部打生打死的同時,內部也在打死打生?
曹操為什麼稱呼夏侯淵是白地將軍?隻是因為鹿角的關係?
孫權為何前期打壓江東四大姓,後期又提拔這四姓的子弟?還同其聯姻?
劉備進川之前人才濟濟,為何進了川之後卻陷入困境?真的是因為川蜀之中就沒有後繼人才?
對於不服自己的這些大姓大戶,當地的豪強士族,不管是曹操還是孫權,抑或是劉備,采取的策略都相差無幾,華夏優良傳統一脈相承,打壓和拉攏。
其中暴躁老哥孫策是下手最狠的,就像是後世許多杠精一樣,動不動就叫囂著殺殺殺,然後“屠戮江東英豪”,殺雞給猴兒看,於是東吳四姓隻好暫時表態臣從,隨後便千方百計找了個機會,乾掉了孫策。
曆史上的這種敵對和壓製的政策,可以說是引發了孫策的慘案的前提。所以孫策臨終前也明白了這一點,所以對孫權說:“舉賢任能,各儘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暗示孫權可以放寬一點兒對吳人的抑壓政策,以建立更廣泛的統治基礎。
曹操就稍微好上一點,但是也好不到哪裡去,殺邊讓,殺楊修,殺孔融,當然,曹操不像是孫策,動不動就屠戮全族,而隻是大多數時候隻是殺頭麵人物,但是就算是如此,曹操也沒撈到什麼好結果,到了赤壁之戰後期,矛盾便是全數爆發……
劉備呢,前期確實是真正“人和”的,也就是為了真正的普通老百姓考慮,鞭打督郵,治理平原等等,可是到了中期,劉備發現隻有這些普通老百姓的口碑有個鳥用啊,要錢沒有錢,要人沒有人,除了落得一手的好人卡之外,便是像喪家之犬一般被人到處驅趕。
於是乎劉備就開始各種聯姻,跟上層的士族子弟也慢慢的進行融合,與廣大的普通民眾的“人和”也就轉變成為了小範圍的“人和”,在赤壁之戰的時候甚至有意無意的利用普通民眾阻擋拖延曹操的進軍腳步……
現在,劉備雖然沒有經曆過長阪坡,但是在川蜀成都乾的事情也是差不多,一方麵借荊州兵卒壓製和收編東州兵,然後拉攏一部分落魄的川蜀士族,打壓原本掌權的東州人士和川蜀士族。
而彭羕,明顯就是屬於被劉備打壓的那一派的。
既然話已經挑明,彭羕也就沒有繼續繞彎子,而是侃侃而談道:“川蜀之地,絕非坐守之地也。當以得川蜀而衡天下,上之足以王,次之足以霸,恃其險而坐守之,則必至於亡。劉益州父子二人,便為佐證也……”
“昔日高祖,王巴蜀,都南鄭,出陳倉,定三秦,戰於滎陽、成皋之間,而天下遂歸於漢。故而,若窺巴蜀之險,則從而竊據之。當其始也,氣盛力強,智勇交奮,勃然有並吞四方之勢,故足以創起一隅。若其後處堂自足,意計衰歇,妄思閉境息民,卻不知已然氣力衰竭,無力以拒外敵矣。”
“是故從來有取天下之略者,莫不切切於用川蜀也。秦欲兼諸侯,則先並蜀,並蜀而秦益強,富厚則可輕諸侯。如今將軍欲進川蜀,又遇劉氏竊據川中,不服王化,若不能及早去之,恐異日禍延也。宛西羌舊事,稍有耽擱,致其坐大,蹂躪地方,難以收複。今將軍既兵至廣漢,何不揮軍直下,早日底定,即可專注山東,以待天時。若將軍仍有疑慮,吾等不才,願為先導,儘綿薄之力……”
斐潛伸出一隻手,製止了彭羕的滔滔不絕。媽拉個巴子的,說了這麼一堆,依舊是假大空的套話,一點實際性的東西都沒有,什麼先導,就說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掐斷的道路,還似乎覺得已經是做出了很大貢獻一樣。
斐潛盯著彭羕,說道:“永年以為,劉豫州,何許人也?”
“劉玄德,梟雄之姿也……”彭羕沉默片刻,推翻了之前所謂的“烏合之眾”的言辭,重新下了一個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