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笑容依舊,“……那你覺得我因該進軍,還是不應該進軍?”
“這個……”袁尚不敢說。
袁紹看著這個像極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兒子,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拍了拍袁尚的肩膀,“說,沒事,大膽說!”
袁尚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搖搖頭,說道:“孩兒不知……”
“哎呀,你啊!”袁紹指了袁尚一下,鼓勵道,“在父親麵前,不需要那麼謹慎,該說就說!”
“……那我就大膽直言了?”袁尚試探著說道。
袁紹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覺得麼……不應該此時進軍……”袁尚一邊說著,一邊盯著袁紹的表情,“如今天寒地凍,車馬不便,糧草輜重什麼的,也是難以供給,如此一來,就算是進軍,兵卒又有幾分的戰力?所以還不如等待天氣好轉,再做決議……”
“嗯……”袁紹點點頭,“可是有人建議說可以劫掠兗州豫州,來就地補充……你覺得如何?”
“劫掠地方?”袁尚皺起了眉頭,“誰的主意?”
袁紹擺手道:“這個你暫且彆管,先說這樣的計策你覺得怎樣?”
袁尚思索了一下,說道:“劫掠地方,豈不是如同匪賊一般?這如此有違仁義之事,又怎能用之?”
袁紹哈哈大笑,拍著手,說道:“唉!吾兒果然心善!哈哈哈……不過啊,這個事情,也不能說完全不對……”
“……仁義什麼的……不是不要,而是不是你我首要應該考慮的……”袁紹壓低了聲音,給袁尚解釋道,“退避三舍,非為義也,乃為戰也……這個,吾兒可是明白了?”
春秋曆史上第一場爭霸戰就是晉楚之間爆發,當時驕傲自負的楚帥成得臣不顧楚王的反對,率領楚、鄭、許、陳、蔡五國聯軍,氣勢洶洶,有如暴風驟雨般一路北上,尋找晉、齊、秦、宋四國聯軍主力決戰,雙方在曹都陶丘附近擺開陣勢,戰爭一觸即發。
可以說這一場戰役,是南方和北方的一次超前的,有史以來的大規模的一次正麵對決,卷入戰爭的國家,共計至少有九國軍隊,兵力超過二十餘萬,戰車超過兩千乘。在此之前的大戰,如商湯滅夏、武王伐紂、宣王伐夷,也最多隻有數萬人而已。但這一次,整個中華大地上幾乎所有的中等級彆以上的諸侯國,全都參戰了!
天下霸業的歸屬,就在此一戰!
然而眼看雙方就要大打出手,晉、齊、秦、宋四國聯軍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撤退了,而且一退就是足足九十裡。
這次撤退,就是中國曆史上有名的“退避三舍”。
袁尚恍然道:“父親大人之意,當下不進軍,乃取退避三舍之意,以示氣度,又顯仁義?並且還可減少我軍消耗,以逸待勞,然後察曹賊破綻,一舉破之?!”
“哈哈,吾兒果然聰明!”袁紹笑著點頭說道,“不過,除此之外,你要知道你的手下給你出一些主意,一些計策,除了有利於你自己之外,有沒有利於他們自己……”
袁紹慈愛的看著袁尚,就像是看著年輕的自己。袁紹當年年輕的時候,受儘了家族之中的委屈欺辱,甚至還不得不裝出一副二愣子的模樣來躲避災禍暗算,苦不堪言,如今麵對自家孩子,自然是希望自己之前得不到的愛都能給孩子,尤其是外表和自己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麵的袁尚。
“你大哥常年在軍中,素來都有名望,也頗得冀州子弟之愛,這不是什麼壞事,但是問題是你大哥性格太急,遇事不愛動腦,孤是擔心他被冀州這幫家夥,戲耍在股掌之間而不自知,就辜負了孤一片苦心啊……”袁紹微微仰著頭,“你二哥呢,他麼,經書上倒是懂的不少,說好聽一些,叫做滿腹經綸,說不好聽的麼,就是一肚子……唉,有時候天天過於計較些什麼仁義道理……如今局麵,這不講仁義的,不行,但是太講仁義的,也是不行啊!”
“你呢,比起你大哥二哥要好一些,不過你的弱點也非常明顯……”袁紹轉頭看著袁尚,說道,“你自己知不知道?”
“孩兒……年歲……”袁尚低著頭,輕聲說道。
“對!”袁紹輕輕拍了怕手掌,點頭說道,“你太年幼了,而且沒有什麼戰績可以拿得出手……若是上一次……這也是孤為何要帶著你一同至此的原因,若是此戰可勝,自然……你可懂的孤一番苦心?”
袁尚連忙起身,拜倒在地,“父親大人厚愛,孩兒涕零,銘感五內……”
“起來吧,你這身子還沒有完全好……地上寒氣重……”袁紹講袁尚扶起,然後繼續說道,“這繼續進兵的主意呢,是田元皓出的……他的意思呢,除了你知道的那些,還想著保全冀州,消減豫州實力的心思……若是真的要劫掠兗州豫州,光中軍戰力就不夠了,必須還要你大哥在側翼侵擾,這樣一來,你大哥的功勳也自然不少……另外還有一點,我袁氏若是惡了豫州,斷了南陽之基,也就成了無本之木,這將來若是陛下……也就有了收拾你我的理由……”
袁尚越聽越怒,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這個老賊!待孩兒去……”
“去乾什麼?坐下!”袁紹沉聲道,“他是謀士!謀士向來就是如此!如長劍於手,若不能禦之,便傷自身!若可用之,則能破敵!”
袁尚愣了一下,點頭說道:“孩兒受教……”
袁紹點點頭,卻又說道:“不過這個老匹夫越來越是囂張,總該找個機會算一算……”
袁尚:“……”
“算了,現在還要用他……”袁紹擺擺手,說道,“郭公則反對進兵,說的倒是仁義,兵法,條理不差,合情合理,但是實際上還是舍不得他自家的潁川基業……還有就是害怕豫州敗壞之後,其等之輩便不敵冀州子弟,將來在朝堂之上難以立足……這樣,你懂了麼?”
袁尚瞪大雙眼,佩服無比的看著袁紹,“父親大人深謀遠慮,孩兒佩服!”
“嗯,多聽,多學……聽其言,察其意,觀其行……”袁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才是最重要的……行了,好生休養,孤先走了……嗯,不用送了……”
袁紹又吩咐了袁紹的護衛,讓護衛再去領些銀炭,保持袁尚帳內的溫度雲雲,才背著手,緩緩的返回自己的大帳。
雪水消融,到處都是一片狼藉的模樣。
袁紹緩緩的走著,神情嚴肅。
其實方才跟袁尚解釋的時候,袁紹還有一點沒有講……
征西在側啊!
若是真的和曹操拚得兩敗俱傷,到時候怎麼能抵禦征西虎狼之騎?
這個征西啊……
袁紹仰頭看著自家青色的大旃,看著旒尾在風中紛飛,一時間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