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起來,高山依舊有些不寒而栗。當年一場大戰,畢生難忘,協同出了邊關的胞澤,十中僅存一二,多少人橫死在大漠邊境,化為累累的白骨。
夏育太守從高柳出兵,破鮮卑中郎將田晏從雲中郡出陣,匈奴中郎將臧旻與南匈奴單於屠特若屍逐就單於從雁門郡進軍,三路大軍衝進了大漠之中,討伐鮮卑,可是茫茫大漠,根本無法找到鮮卑主力進行決戰,到了後來,兵疲馬累的時候,鮮卑人卻來了!
結果自然是一場大敗,漢靈帝也就從此熄滅了自己不切實際的野望。
昔日的遠大理想,高山早已漸漸淡忘,但那塞外的寒風,凶殘的騎兵,同袍的鮮血,卻仍然屢屢出現在惡夢裡,讓自己半夜之時驚醒,一身的冷汗。
正在高山沉浸在回憶之中的,他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發怵,不知道何時似乎想起了一些令他膽寒的聲響,這些聲音從遠處傳來,正在急速的逼近……
高山全身的寒毛儘數豎起,這種聲響血淋淋的從回憶當中跳躍到了現實之中,他繃緊全身,用儘氣力吼叫著:“是騎兵!有敵襲!敵襲!”
整個的運糧隊列頓時一片慌亂,還沒等這些兵卒和民夫規整出防禦的陣列,從遠處奔襲而來的騎兵已經是趕到了,高高舉起的“夏侯”二字表明了對方的身份。
一輪箭雨率先撲至,頓時籠罩了運糧車隊的上空。
許多手足無措的兵卒和民夫根本沒有躲避的意識,頓時就慘叫哀嚎一片!
就在高山眼前,一名兵卒被長箭射穿了手掌,血淋淋的箭頭從掌心透入,從掌背上突出,頓時疼得這名兵卒捧著手掌,哭著喊著滾倒在地……
高山一把將這名倒黴得兵卒扯到了輜重車一旁,然後迅速折斷了箭矢,然後猛地將箭矢從兵卒手背上抽了出來,然後割下一條布,三下兩下將兵卒得手掌紮緊,然後將戰刀塞在他手中,大吼道:“不想死就他娘得彆哭!”
戰場之上,最沒有用的,便是眼淚。
箭矢如雨,蹄聲如雷。
亂糟糟的民夫四下逃竄著,血腥味衝天而起!
高山大吼道:“將車輛圈在一處!圈在一處!反擊!反擊!”
對方來襲的兵馬其實並不算是很多,大概隻有五六百人的樣子,自己手下的兵卒和民也是差不多這個數目,但是問題是自己的手下兵卒民夫能夠停止混亂,能夠聽他的命令麼?
沉悶的馬蹄聲開始繞到了側麵,高山知道這是在馬蹄上綁了布條的戰馬開始準備側襲了……
高山閉上了眼,噩夢當中的一幕又再一次的上演,隻不過這一次麵對的不是該死的鮮卑人,而是……
而是昔日的戰友……
高山忽然覺得異常的疲憊。漢人總是擅長學習的,這一套正麵侵擾,側麵突襲的騎兵戰術,實際上最先運用的是大漠裡麵的這些遊牧民族,像是匈奴,像是鮮卑,但是現在漢人的騎兵也學會了,而且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高山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曹軍的騎兵繞過了前線,出現在了這裡,他也來不及去思考著一些,因為火箭已經開始在空中呼嘯著落下,紮在了覆蓋在輜重車上麵的氈毯之上!
被火焰驚擾的騾馬蹦跳著試圖掙脫束縛,卻將隊列攪亂得一塌糊塗,有些裸露在外得乾草被點燃了起來,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燒成為了一個碩大的火球,連帶著吞噬了周邊的兵卒和騾馬……
高山大呼著,召集兵卒抵禦,但是很快他自己就成為了夏侯淵的目標。
當高山身邊的兵卒大呼小叫著,淺薄的防禦體係就像是一層紙一樣被夏侯淵重逢紮穿的時候,高山最後看見的景象,也就是夏侯淵那興奮得幾乎扭曲的臉龐。
“哈哈哈!”夏侯淵一槍將高山刺死,然後大叫著,“快!燒光糧草!燒光!”
袁軍都尉身亡,其餘民夫和兵卒更沒有了抵抗的勇氣,紛紛丟下輜重車就逃,直至不知道什麼時刻發現周邊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隻剩下遠處的黑煙和寒風呼嘯的時候,才慢慢的又重新往回走,然後在一片狼藉當中,看見了自家人臉上驚魂未定的表情……
……這裡是扭著腰的分割線……
許攸的叛離,造成所有運糧線路全數暴露,而臨時要改變運糧的道路,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畢竟人馬是可以走一走林間小道什麼的,但是輜重車要離開官道走小路就極其困難了,所以在袁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後方往前線轉運的糧草路線,就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等到袁紹意識到了不對,派遣了大量的部隊護送糧草的時候,無法挽回的損失惡果已經種下……
大軍駐紮在外,消耗的糧草以萬石計,前後轉運糧草的輜重被曹操騎兵焚毀之後,袁紹糧草儲備立刻跌到了警戒線之下!
一個非常現實並且殘酷的問題放到了袁紹麵前,下一步究竟要怎麼辦?
退軍麼?
雖然說這一次和曹操作戰,也算是有勝有敗,河洛一帶失敗了,但是青州的袁譚那邊倒也順利,隻不過泰山那一幫子依舊還在觀望,否則基本上來說可以算是拿下了青州全地了……
然後正麵戰場也推進到了兗州地界,整體來說還算是似乎還有些占據了上風,就這樣退兵,袁紹心中多少有些不甘不願。
更何況曹操之前是什麼身份?
不過是自家的小弟啊,現在原本自家的小弟翻身要跟自己平起平坐,甚至還要壓自己一頭,這讓袁紹在心中怎麼說都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要繼續打,軍糧怎麼辦?
縱然下令再次運調,但是一時遠水不可解近渴。
想到了痛楚之處,袁紹又再一次的對許攸的叛離痛罵出聲,雖然已經下令讓鄴城的審配處決許攸的兩個從子,但是袁紹也知道,這對於許攸來說無關輕重,許攸的家族大多還是在豫州,這兩個從子就算是死了,也不過時其家族之中的兩個族人次子而已,根本不算是什麼事……
田豐的建議很簡單,就一個字,退。
袁紹真心不想退兵,不願意就將眼前的局麵放棄掉,可是有些事情,真不是不想要便不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