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上麵要多樣化,是為了在不同的地域進行戰鬥之時,能夠有強大優勢,而農具的多樣化麼,有時候就未必是一個優勢了……
“所以呢,現在啊……”斐潛緩緩的說道,“上古流傳下來的農具種類太多了,其實並不適合普通的百姓……而且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過多不同種類的農具,對於普通農夫農婦來說,也是一種負擔……我們現在可以精簡一下,比如……嗯,鐮、鋤、斧、犁……這四個鐵器農具應該是比較必須的,至於其他的麼……或許可以木製,或許可以替代……”
有些農具功能性上有些重複,比如鋤頭和鏟子,都是用來挖土的,有時候鋤頭好用,有時候鏟子好用,不過麼多少有些重複性,再比如錘子和斧頭,柴刀和鐮刀等等……
華夏最為古老的農具都是木製的,當然,現在依舊還是有一些人在使用,比如耒耜。耒是最古老的挖土工具,甚至可以追溯到奴隸社會采集經濟的時期,是由挖掘植物的尖木棍發展而來的……
在尖木棍下端安一橫木便於腳踏,使之容易入土,這便是單尖耒。後來衍生出雙尖耒,提高了挖土的功效,然後在單尖耒的刃部又發展成為扁平的板狀寬刃,形似鏟子,就成為木耜,其功效更為提高。
再後來,又在耒耜的基礎之上,出現了锛、臿、斧、斨、鎛、鏟、耨、鐮、犁等等的眾多不同的農具,跟十八般武器差不多一個意思,要是一整套下來,對於普通農夫農婦來說,著實也是一個相當大的負擔。
現在對於斐潛治下來說,統一的意義不僅僅在於形式上,抑或是行政上麵的統一,還有許多的方麵,其中農桑的統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農事曆法已經即將準備推廣,而伴隨著農事新曆法,也自然需要一套完整的農事工具相應配套,而且,在這個當中,斐潛還可以摻雜進去統一標準的私貨,還不會被人發現……
比如一斤到底是多重,一尺到底是多長,隻要將這些標準運用到了農具上麵,這些農家人自然就懂的將這些標準運用到具體生活當中,真到了那個時候,其他的標準自然就慢慢的被合並了……
若是像是秦始皇那樣,強行命令天下執行某一種標準,自然就會遭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像是斐潛這樣,利用農具改進的機會,將標準摻雜在其中,縱然被人發現了這個問題,也是無話可說。
而當農夫接受了這些相對來說更好用的工具之後,自然也就同樣接受了在這些工具上麵體現出來的度量標準,而一個統一且穩定的度量標準,則是整個社會工業農業科技進步的一塊基礎。
一塊不顯眼,卻很重要的基礎。
之前是沒有條件,而現在條件慢慢的成熟,也到了剛剛好的時候,過早或者是過晚,都不是最佳的時機。
“這個事情,你就多費心了……”斐潛微微笑著,看著黃月英,低聲調侃道:“說不定千古之後,你就被封為匠之祖或者什麼農具之祖呢……”像這樣又可以收集聲望,又可以控製標準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讓隨便的什麼人來做,所以不管是從那個角度來說,黃月英都是最為適合的人選。
黃月英笑著搖了搖頭,隻是看著斐潛說道:“我隻是想幫郎君你……其餘什麼留名不留名的,都不重要……”
斐潛伸過手去,握了握黃月英的手,笑著說道:“我知道……不過麼,你不在乎這些名聲,但是其他人需要啊……”
黃月英微微歪著頭,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反手也握著斐潛的手,笑意盈盈,“我出發之前,去過學宮哦……”
“啊?”這回輪到斐潛愕然了,心中不由得一跳,瞄了一眼,幸好那把狗腿刀黃旭已經收起來了。
“蔡姐姐……嗯,或許應該叫蔡妹妹?嗯,不管了……”黃月英也有些糊塗了起來,“看起來似乎有些心事……我問了,但是她不肯說……還有啊,那個陳留來的蔡家的人,也是討厭,你不在平陽的時候,便是仗著你師傅的名頭……荀友若也不好處理……”
斐潛聞言,不由得皺眉道:“莫非此人做什麼惡行?”
“也沒有什麼不赦之事,就是天天話很多……”黃月英皺了皺鼻子,形成幾道小小的皺紋,“說作惡麼,真也沒有做什麼壞事,就是整天說這說那的……天天都飲酒聚會,清談人物,嗡嗡嗡的煩人……”
“天天飲酒聚會?他那來的那麼多錢?哦……明白了……”斐潛歎息了一下,錢財還能從哪裡來?必然是從蔡琰之處得來的。之前就知道這個蔡琰的什麼所謂的親戚不成大事,所以也就根本沒有多少理會,沒想到這個家夥不知道是因為覺得平陽太好,還是覺得山東那邊戰亂不斷,或許什麼其他的原因,竟然在平陽就這樣逗留了下來,一直沒有回陳留。
漢代重孝道,而按照輩分來說,蔡琰是晚輩,在這個當下的社會道德標準當中,晚輩為了長輩,就連冬天脫光了躺在冰麵上求魚都要乾,更何況隻是拿些閒錢喝酒?
舉孝廉啊,舉孝廉……
這種過分的注重忠孝,或者說一味的強調愚忠愚孝,然後不管其他的政治指導思想,必須現在就需要進行改變,否則這種思維的模式隻會越來越極端,甚至到了後世王朝之中那種近乎於變態的樣子。
忠孝是美德,但是隻強調一個人忠孝,導致這個人其他什麼事情都不懂,也沒有什麼才能,對於整個社會來說,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還有哦……”黃月英見斐潛有些發呆,不由得扯了一下斐潛的手,“她說不想來長安哦……”
“啊?為什麼?”斐潛不由得追問道。
黃月英又皺了皺鼻子,眯縫了一下圓溜溜的大眼睛,露出幾分狡黠的味道來:“我怎麼知道?她又不說……”
“呃……”斐潛略微有些尷尬,“這個……那個……”
“好了,不說了……”黃月英轉頭,將斐潛的手鬆開,說道,“都這麼久了,也沒見你問一聲蓁兒……”
“這個……”斐潛有些哭笑不得,方才不是你挑起這個話題來麼,怎麼又說起我的不是了?不過很快就被另外一個情緒所替代,“蓁兒呢?我這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