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捋了捋胡須,微微點了點頭。
但願如此。
“既如此……冀州之事……”
曹操沉吟著,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
趁他病要他命,可不是僅僅說說而已。袁紹如今病重,曹操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因此也有些心動,這要是趁著斐潛注意力在西域的時候,搞下冀州來,自然就是極好的。
“冀州,宜緩也……”荀彧明白曹操想的是什麼,出言建議道,“連年征戰,倉稟已空,已無力再戰……加之袁本初三子各踞一方,遲早生亂,主公可不必急於一時,待秋收之後再行斷決可也……”
袁紹此次雖敗,但是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再加上曹操大軍也是困頓,若是一旦進攻鄴城而不能下,後方和側翼簡直就是一片空白,若是戰事再拖長,沒有了兵糧,那麼被袁紹一個反擊之下,搞不好反而斷送了當下的局麵。
“文若言之有理。”曹操考慮了許久,最終點了點頭,然後沉吟不語,目光有些向西遊離。
荀彧猜到曹操在憂慮著什麼,畢竟驃騎將軍斐潛的威脅太大了,這讓誰的心中都很不舒服。就像是當下,如果急切進兵要解決袁紹的話,那麼不管是曹操得勝,抑或是和袁紹兩敗俱傷,又或者袁紹獲勝,最終也都是斐潛漁翁得利,而若是和袁紹拖下去,繼續這麼僵持著,依舊是斐潛可以坐山觀虎鬥,也是一樣的結果。
“主公,劉景升之子,尤困於巴東也……”荀彧緩緩的說道,“此乃驃騎製衡荊州之策也……然如劍之雙刃,亦有弊也……”
曹操捋了捋胡須,目光當中閃爍了一下,說道:“文若之意是……”
“劉景升此人,雖得二蒯相助,然坐論凶殘。如今正值紛亂,不得靖安,亦求收眾材助,以圖成其大業,可為之援……”荀彧緩緩得說道,“如此便成南北鉗拿之勢,若主公再取冀州,廣收賢才,積蓄兵糧,假以時日,則糧固且兵興,囊括南北,則勝關中者易也……關中之盛,乃財貨趨也,若隔絕函穀……必不可久也……”
荀彧有一定的寬慰的意思,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就是勸說曹操先彆想那麼多,現在不是四麵樹敵的時候,也沒有那個本錢,所以先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然後積攢實力,先取了冀州,作為一個穩定後方,那麼憑借著山東之地在大漢這近兩百年間積攢下來的優勢,就自然立於不敗之地了。
在大多數的漢代人眼中,西涼那種地方是不可能長久安定的。當年將整個大漢朝拖入了戰爭的泥潭當中,難道現在驃騎將軍斐潛就能例外?
所以,若是西域亂起,就算是斐潛坐擁關中又能如何?
就算是漢靈帝是個廢物,不用他來舉例,當年漢武帝夠厲害吧,那也是利用了文景之治的積攢下來的錢財,乾倒了匈奴,自己也將老底乾空了,斐潛再厲害,能和漢武帝相比麼?到時候將貿易鏈條卡死,難道說斐潛以一地之財便可以抵禦西涼之亂?
曹操緩緩的點點頭,說道:“友若之言,甚是……不過,某心中……這個……此策不免太緩,恐有變故……”雖然說荀彧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曹操依舊是覺得不一定能夠困住斐潛的手腳。
原來在曹操的戰略設想當中,斐潛縱然能夠崛起,也不是那麼快的,畢竟關中荒涼已久,而整個大漢的精華儘數都是在山東,山西都是貧瘠,不論從經濟上還是從文化上都是如此,所以一開始的時候確實也沒有在意,等到打贏了袁紹回過頭來一看,才被嚇了一跳。
曹操以為他的腳步已經是跑得夠快了,結果發現斐潛簡直是草上飛一般……
咋不乾脆直接飛上天呢?
純粹的等待西涼生亂,等待劉表和斐潛反目,等待北麵鮮卑攻打陰山,未免都太過於被動,並且不怎麼可控,又沒有什麼計策可以將斐潛發展的腳步拖住,然後給自己爭取一些壯大的機會呢?
荀彧沉默了片刻,說道:“主公,若是如此,倒也有一策……不過此策乃仿鄭國渠舊事……或利弊參半也……”
鄭國渠,是因為當時韓國懼秦國強大,所以故意派了一個水利工程師,叫做鄭國的,到了秦國獻策修渠,表示給秦國增加畝產,藉此耗秦人力資財,削弱秦國軍隊,但是沒有想到此舉適得其反,反而促進秦國更加強大。
其實鄭國渠的計策麼,也不能算是韓國愚蠢,隻不過韓國也沒有想到鄭國渠修建的這十多年的時間裡麵,韓國不僅沒有能夠抓住這個機會打垮秦國,反倒是自身的實力進一步的削減了,等於是給秦國送去了一個洗白白的水力工程師鄭國。
曹操笑道:“天下豈有萬全之策乎?文若不必憂慮,且言之!”
“若欲削驃騎之力,”荀彧拱手說道,“便揚其西域之名!”
現在斐潛在西域的行為並沒有上報,也沒有宣揚,這在荀彧的眼中是斐潛作得一種可進可退的舉措,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說將這個事情通過朝堂確認下來,那麼就意味著這個成為斐潛的一個政績,這自然就有好有壞,好處是可以將斐潛架上去,想要輕易下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壞處就是之前做的一些抹黑斐潛的工作也就白費了,而且還會一些不明情況的人心向往之……
曹操沉吟不語。
荀彧也靜靜的等待著。
說實在的,現階段曹操針對於斐潛也隻有靠著劉協這個名義了,但是這個名義的力量其實也很有限,就像是曹操也不可能僅僅憑借劉協一個聖旨就讓袁紹舉雙手投降一樣,也就隻能在名義上打主意。
可是,如果真的能夠引得斐潛西向,那麼對於曹操來說,自然就有了更多的操作時間和空間……
“便依文若!”曹操決斷道,“驃騎或為趙正,某亦非桓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