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康點頭說道:“去過了……東西也帶過去了……”
韋端點了點頭。既然有了驃騎將軍的四個字,韋端也就不怎麼避諱和薛蘭之間的聯係了,另外一個方麵也是給其他人一個交待,表示為自己犧牲的人,韋氏也不會丟下不管。冬日難熬,有了韋氏的物資,薛家多少挨過去應該也不是什麼問題。
士族麼,大體上都是如此。相互之間利用,製約,傾軋,但是也有扶持,複雜得很,就像是薛家和韋氏。薛家因為跟著韋端,而有了牢獄之災,但是反過來薛家也因為韋端而能夠在家中支柱缺失的情況下,依舊衣食無憂平穩生活,這究竟要算是恩,還算是仇?
問了薛家的事情之後,韋端示意韋康喝一碗溫酒暖身,然後才繼續問道:“城中如何?”
“回稟父親大人,已出告示安民……”韋康將他看到的說了出來,“告示所言,查有渭南魯大勾結匪賊作亂,禍害百姓,現已抓捕入獄……另有李通李文達受人指使,然感驃騎功於社稷,仁愛百姓,忠義信勇,故不願行此逆天違德之事……”
“哦?”韋端捋了一下胡須,沉吟片刻,沒有說話。
韋康靜靜的等待著,聽著雪花一點點的落在亭子的瓦片上,發出撲簌撲簌的聲響。
“渭南魯大……”韋端忽然笑了出來,說道,“康兒也見過這個人罷?”
韋康點頭說道:“見過。”
“如何?”韋端看著雪花漸漸的在枝葉上積累下來,就像是在樹乾的枯枝上穿上了一半的白袍,卻裸露著另外的一半,就像是潔白和汙濁在樹乾之上美妙的融合在了一處。
“……”韋康抬眼看了韋端一下,然後垂下了眼皮,低聲說道,“渭南魯大,沒有那個膽子……”
什麼能量的人,做什麼能量的事情,魯大出身就是一個浪蕩子,縱然現在有了擊劍館,也不過是一個有一點身家的浪蕩子而已,若說他膽敢勾結外賊,作亂長安,先不說有沒有這樣的膽量,就說是背後的動機,也是絲毫找不出來。
“所以……”韋端笑了笑,端起酒碗來,一飲而儘,“魯大是被冤枉的……”
韋康的眉毛跳了一下,抬起頭,看著韋端叫喚了一聲:“父親大人之意……”
韋端瞄見了韋康的臉色,哈哈笑了笑,然後低聲說道:“怎麼?你以為我要替魯大鳴冤?啊,哈哈……一螻蟻爾,冤枉了就冤枉了,何足道哉?”
冤枉麼,自然就像是大寶一樣,天天都有,毫不新鮮。無辜的人天天也都有,就像是當下的天氣一樣,白雪繽紛而下,誰知道在一片潔白之下,是瓦片,是樹枝,還是血跡,抑或是垃圾堆?
想要成為不被冤枉的,成為不能隨意無辜的,便隻有不斷的增加自身的分量,直至所有人都不敢隨意對待,隻是一味用哭泣來表示自己的委屈,是空白且乏力的。
“康兒,這個事情,首先要考慮的不是魯大冤枉不冤枉,而是……”韋端朝著驃騎將軍府的方向微微指了一下,“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個……”韋康微微有些發愣。
韋端看了韋康一眼,並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垂下了眼瞼自顧自端起了酒碗,啜飲起來。韋康韋誕都算是韋端的老來得子,所以也比較看重。
韋康外表不錯,人高馬大,身材魁梧,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為如此,韋康的腦袋麼,多少有些偏向於簡單化……
過了片刻,韋端轉頭看向了韋康,“康兒,想到了什麼?”
“這個……”韋康遲疑了一下。如果自己說什麼都沒有想,父親八成會生氣,但是自己確實是什麼都沒有想到,怎麼辦?
知子莫若父。
韋端看著韋康有些茫然的眼睛,微微歎了口氣,“康兒啊,父親也是會老的……這家業,到時候要傳到你手上的……你這樣……嗨……”
“父親大人……”韋康連忙拜倒,以頭叩地,“孩兒……孩兒不孝……”
“咳……起來罷……”韋端站起來,扶起了韋康,示意他坐下,“要你一下子都想通透,也不可能……不過也不能因此就什麼都不想……我問你,既然你知道魯大是冤枉的……那麼驃騎知不知道魯大是冤枉的?”
“應該……是知道吧?”韋康微微有些遲疑的說道。
韋端點頭,“既然如此,為何驃騎依舊如此說法?”
“這個……”韋康又卡殼了。
韋端搖了搖頭,然後站了起來,說道:“此便是你今日功課……什麼時候想出來了,便什麼時候來尋某……”
“啊?這……父親大人要去哪裡?”麵對於功課和作業,大部分的小孩都有些慌亂,韋康也是如此,下意識的就追問著,企圖獲取一些額外的提示什麼的。
韋端仰著頭,背著手向前而行:“既然驃騎點了火,某自然要去添一些乾柴木炭!瑞雪兆豐年!這雪,下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