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當聽聞了曹純讓出了陽翟之後,簡直是一時之間,襄陽大震。
作為一個在董卓亂政,李郭犯長安期間都沒有受到什麼直接的損害的大城市,襄陽之內的士族世家,連同屬於這些士族大姓的附屬賓客,農夫佃戶,是很大的一個數字,而且這些士族都是相互關聯在一起,關係錯綜複雜,再加上各自都有不同的想法,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大漢朝堂。
士族之間,自然消息比一般的老百姓要更加的靈通,而且也更喜歡談論國事政治,就像是後世某個城市的出租車司機一樣,什麼都能扯到政治上,並且講得頭頭是道,就像是司機隻不過是個兼職,實際上他的本職是政治局的顧問一樣。
在一些人的有心,或是無意的推動之下,驃騎將軍的消息向來就是第一等的傳遞速度,這一次也不例外,什麼事情似乎都是傳得詳儘無比,仿佛敘說者就像是親臨現場,就是在場的那個背包,長槍什麼的,親身目睹了一切。
曹操著一次怕是要出大簍子了!
雒陽被攻下,陽城又被拿下,再加上陽翟,這一下許縣就要直接麵臨驃騎人馬的大軍!而天子就在許縣之中,曹操又沒有來得及趕回來,多半許縣隻能是關閉四門,嚴防死守了!若不是還有曹操在外,多少還算是一線的變數,恐怕現在整個冀州兗州都要動蕩起來!
對於大多數在傳遞消息的人來說,僅僅是作為一個傳聲筒一樣的設備,是不能滿足這些人的內心需求的,所以多半都會在傳遞的過程當中,加入一些人為的判斷啊,推測啊,總結啊什麼的。如今對於驃騎將軍的這一支部隊來說,評為大漢王朝當下的第一強軍,恐怕沒有什麼人會反對,或者敢反對的了,所以當驃騎人馬直接將長槍和戰刀捅到了許縣之下的時候,一些荊州的士族子弟也不由得感受到了其中的鋒銳,刀刃上的徹骨嚴寒。
畢竟在荊州的士族子弟,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當年在董卓之亂以後,從河洛一帶逃到了荊襄的,當然,也有些比如像是青州徐州的,是在隨後的諸侯爭霸當中逃離過來的,所以,在荊州的這些士族子弟,有者各自的先天上的政治傾向,就已經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普通百姓麼,和政治是有一些相關,但是並沒有像是士族的那麼關聯密切,所以無論是爭論還是惶恐,抑或是欣喜,現在都是在士族的層麵上,當然也包括了在襄陽的太學生,當年斐潛建議劉表設立的仿造雒陽的辟雍,如今也成為荊州文化的聚集地,自然對於政治事件非常關心,一時間吵吵鬨鬨不休。
有人說應該立刻和驃騎將軍更加靠近一些,在這樣一場有可能會決定大漢天下走向變動當中分一杯羹;也有人說驃騎將軍主要的都是西軍,而斐潛會不會成為第二個董卓,恐怕還是不能掉以輕心;還有人說曹操固然挾天子以令諸侯,行為不怎麼樣,但是斐潛沒有上令,提兵鋒直逼朝堂,也同樣是不怎麼樣……
不過這一切的議論,也就是議論而已,最終荊州要怎麼走,還是要看當下掌握了荊州的權柄的這些頭臉的選擇。
劉表雖然這些年因為生病的原因,不怎麼議政了,但是不管怎麼說,劉表依舊是皇室血脈,這一次肯定不可能完全坐視不理,必然會做出一些舉措來,再加上劉表和曹操原本之間也有一種類似於聯盟的關係,所以劉表會支援曹操,還是投向斐潛,無疑就成為了這些喧囂無比的聲音的中心漩渦。
可是就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在襄陽的劉表府衙之中,劉表不僅沒有出麵主持政務,反倒是加強了警衛,這讓一些平常就關注劉表動向的在野士族,不由得多了一些其他的想法出來……
……ˉ\_(ツ)_/ˉ……
『此乃緩兵之計也……』荀攸也不免有些感歎的說道,『曹氏……計窮矣……』
擺在斐潛桌案之上的,是所謂天子口諭,尚書擬定,然後用了大寶,呃,不是用來塗抹皮膚的那個,而是正兒八經的天子印璽,然後由皇家血脈,禦史大夫劉曄,親自送到了陽翟的詔令。
荀攸說『曹氏』計窮,還是多少照顧了荀彧荀氏的顏麵。不過話說回來,斐潛和荀攸都同樣不知道夏侯兩兄弟的情況,劉曄自然也什麼都不說,所以斐潛和荀攸也當然要商議一下。
詔令這個東西麼,說有用也有用,說沒有用也沒有用。詔令諸侯調停戰爭,也不是說斐潛這邊就是第一回了,早在袁紹還在和公孫瓚對抗的前期,朝廷就派發了詔令進行調停,當然,雖然說袁紹和公孫瓚當時確實是奉了詔令,相互罷兵,但是是真的為了聽天子的詔令,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就隻能是各自各家自行甄彆判斷了……
這會兒,荀彧真的是連底褲,呃,不,底牌都打出來了。基本上來說,靠行政命令強行推動的,基本上都算是扒掉了原先的裝飾,露出底褲來的措施。這種詔令其實嚴格來說並沒有多少的強製作用,聽或是不聽,全靠地方諸侯自己。
『曹司空所稱二十萬,料也不過五六萬爾……』楊修在一旁終於是撈到了個機會,慷慨激昂的表示說道,『今潁川之中內無宿將,外無精兵,正可一舉而破!天子為群小所困,居於深宮之中,軍國之事蓋不能知,故而此詔斷然非天子所願也!』
斐潛笑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說道:『此乃雙刃也,傷人又傷己……荀文若豈能不知?』荀攸不好意思說荀氏,斐潛沒有這樣的顧慮,直接就表示這個就是荀彧的意思,『亦是荀文若之謀也……』
『荀文若之謀?』一時間眾人都略有所思。
就像是荀攸和楊修所說的一樣,這樣的計策看起來很粗淺,也顯得有些無力,就像是某些部門一碰到了問題,被追問的時候,經常說要研究一下,要調查一番,要討論一會的話語一樣,看起來軟弱並且無能,但是實際上,這恰恰反映出來背後的問題並不簡單。要是真的很簡單,直接臨時工不就完事了?隻有事件背後的利益關係複雜,沒辦法迅速處理乾淨,才不得不拖延來換取時間和空間。
荀彧現在就是用詔令在換時間和空間。之所以一開始沒有這個所謂的『停戰詔令』,或許是因為荀彧覺得事態還不至於如此急迫,或許是一些什麼其他想法,而現在便是到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時候,荀彧也顧不得會暴露了這個『挾』字了,直接以天子的名義下了詔書。
而且這一份的詔書,斐潛認為,重點應該不是在是真的還是假的上麵,畢竟這個問題太過於直白了,所有人都能想到,而是應該放在荀彧要通過這個早說,表達一個什麼意思,傳遞一個什麼信息上……